雜草盆栽:任性的紀律

昨天下午我花了一點時間放著思緒流轉寫了一些雜亂的文字,貼個莫名其妙的標題【Worldly】就放到FB上。這是個突然發生的事,打破了我原本專心寫作書本的規劃,顯示了自己生活「風格」的一貫任性(與紀律,真的,我不騙你)。

昨天一早,我在一張B5的活頁紙上用了三種顏色的鋼筆畫了連續三章的一張關聯地圖,給自己在白紙黑字一行一行的路上不致慌張,或者在迷走之際還有個模糊定位的方向感,因此敢於來一段很可能證明徒勞的迷走。

後來,有一刻,我抬頭瞄到最上面的一行字,說是「抓住俗世裡的一個微物試試掌握世界的秩序」,然後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Nobody care,到底這是什麼無聊的邀請,或者,多麼不知所云而且無謂的企圖?世界是什麼啊?World跑入我的腦海。然後,俗物是怎樣的世界感?World加上了ly,Worldly浮出。我無法說服自己書寫的必要,因為這太無聊無謂了,我無法想像一個陌生人會有動機停下來浪費時間在上面那行饒舌有些學究的開宗明義。

我接著就想到離開書桌,到街上河邊走走散心都還比較稱心自然些,心裡那麼想著,回頭又出現一句話:字好歹也是你自己「曾經」正經八百地寫上的,T2現在的自己就聽聽T1那時的自己說說吧?否則,一方面對自己沒有基本的體貼,二方面,好像自己顛三倒四地跳躍隨性生活,活得未免太不一致(是的,就是沒有紀律)。

所以,某種意義的「紀律」要求自己放下規定的工作,任性地破壞一個下午幾個小時的進度,自言自語地從Worldly開始想到哪裡「抒情」寫作到哪裡,海爾布魯諾的《Worldly Philosophers》是在那一刻才自動從腦海裡跳出來到位,於是下筆就跟著他走,然後是大概像夢遊般的文字流轉,腦裡沒有其他讀者(或者應該說對著那個一直都在的無名忠實讀者)地自言自語。

停筆是因為Kaya奉媽咪的指示來催我用餐了,沒有別的原因。「….畢竟我跟海爾布魯諾都只是在投射自己晚年的一點理想」,這個結尾只是匆忙間直覺這樣就可以去吃飯,適合結束畫個句點的應付,哈哈。有時候想想,就算是《尋常的社會設計》也只是這樣說自己內在有感的「思想」。

我經常在FB上說到什麼「研究」、「學問」的,真的沒有任何學院規矩方圓的牽扯,都是從一個人的日常生命生活中長出來的雜草,書只是一個把雜草擺置得比較有些活力、有點佈局的盆栽器皿,看起來煞有介事,其實無非只是午後的許多談心,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的作業。

好了,帶兒子出門用餐,下午排了一個人去看場電影,前後筆記本帶著抓發呆的空檔塗鴉點東西,看能不能哄騙自己再上桌認真寫點或許會成書的東西。XX

In the Air: 鞋狗的半生

今天電影《Air》第一天上映的第一場,下午3:25我一個人就到戲院報到。大約只有1/8滿的觀眾,故事背景集中在1984年Nike與Michael Jordan簽約的過程,靠演員與劇本對白讓電影看來戲味滿滿,但終究還是很「Nike/Jordan宅」的一個故事。我不知道現在年輕人對Jordan還有多少崇拜熱情,如果沒這個背景興趣在,這部影片應該很難有好的票房吧?

對我,這個下午是關到電影院暗房裡回到舊時光的一趟意外的記憶喚醒之旅。

1987-1988年台幣快速升值,1989年八九民運與六四,我那年從軍中退伍跟著1990年到杜克大學讀社會學博士,世界體系理論與產業的發展社會學研究混合的Gobal Commodity Chain全球商品鍊(後來改為更通俗的「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在社會系教授Gary Gereffi與一群學界網絡推動下開始蓬勃發展,我人一到就進入這個研究群組,外部的合作網絡透過指導教授大概就環繞在ILO與Word Bank的研究計畫。

喔,對了,1991-1992年Duke男子籃球隊back to back拿下連續兩屆的NCAA總冠軍,杜克校園被瘋狂的Duke年輕球迷的激動吶喊給翻開地表兩次,我都在Cameron Stadium的震央現場,籃球的熱血從此動脈注射到我的血液裡,在這個環境下我一個人踏上了兩年多的運動鞋國際採購/代工鍊的田野之旅,進出校園滿滿都是運動鞋的光影人聲。

台幣升值快速改變台灣的產業結構,原本第一大出口產業的鞋業變成第一批的「台商」外移資本,他們首先快速地流向中國南方,這在89年剛在世人面前展示首都大屠殺的中國幾乎是緊急輸血,同時台灣開始痛苦的產業調整(那時流行的說法是「產業空洞化」或「去工業化」,都是工業中心的空洞概念),這個國際產業鍊底層的洋流變動影響了上層的兩岸政治至今仍舊可感。

鞋業翻天覆地的變動對於國際產業鍊重組的全球分工同樣重要,我因為大勢所趨成為了研究「台商」的最初第一批學者,而且博士論文後來直接就是處理最核心的鞋業台商,甚至後來還跟著指導教授到墨西哥邊界加工出口區報告給當地官員學者理解東亞代工經濟模式,鞋子扎扎實實地改變了我這個台灣囡仔身心甚至靈魂。

從1992-1995年,我不斷地出入東亞的幾個鞋業生產基地,到過菲律賓的Reebok工廠,到過中部草屯一帶觀察資本外移的地方創傷,連到東京大學圖書館找的都是鞋資料,最多的時間待在以廣州為中心輻射出去的新「鞋巢」,大部分時間蹲點在鞋廠,不然就是以運動鞋出口商的宿舍為基地出入各種外包工廠。我的訪談研究跟著value chain走,所以從Nike, Reebok, Footlocker, Payless ShoeSource,WalMart到比較單純的進口貿易商, 穿梭上下游價值鏈的各個環節,從最上的外商經理人到最下的現場組裝工人、生產線的管理者、負責工廠餐廚的在地婦女歐巴桑…..全球化的現實龐大複雜、詭譎多變不時令人憤怒時而感傷,遠遠超過學院理論派的armchair「經驗」想像。

這個期間很湊巧的,也是Anti-Sweat Shop反血汗工廠運動從美國校園開始的階段,當時鎖定的目標就是Nike的東亞外包工廠(是的,正是我的田野),而且這運動湊巧就是從Duke校園始動的。我很清楚感受到自己正好站在許多關鍵爭議與理論課題的多重交叉路口上。我的博士論文提出了一個Design-Sensitive Market的概念,試圖說明design的競爭動態如何規範組織了國際採購/外包交易的市場互動。

回頭看,這也是我跟design有了深刻關係的開始,就在我學術生涯的起步階段,也是自我學術定位的最初認同形成之際。當然當時的我是絕對想不到「一語成讖」竟然在學術生涯的最後離開核心落腳設計學院,或許我只是回到初心,回應了運動鞋的設計/生產田野在學院外對我的現場召喚吧?

我對於「設計」的看法,因此是在運動鞋的國際產業鍊的實作現場環境中形成的,是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沒日沒夜滿滿浸泡出來的,我還在田野中扮演過幫英國製鞋公會的技術人員跟台灣業者溝通的「通譯」角色XX。至今設計系同事跟我提醒:設計不是理論空談社會文化,設計「是市場競爭的產業」、是要「經過很多測試驗證的開發生產過程」…..時,我心底暗地微笑顯然不知道我曾經有過的經歷,對於設計在產業現場的面貌理解應該比他們(或許只在台灣公司內部設計部門的工作體驗)還要寬幅、滲透上下游跨越國界、感受過市場競爭的嚴肅與現實也殘酷許多啊⋯⋯

我在研究所開的「人文思潮」上週剛好上到馬克思思想,我故意把他放到古典社會學四大家的最後,但當天一講完課後所有學生好似受了震撼,沒有一個對馬克思的資本主義批判有任何直覺的問題,跟其他社會學者完全不同兩個樣,我知道馬克思主義思想的銳利(與因此,危險),跳開馬克思的智慧你幾乎無法理解資本主義運作的一些基本特性,無法接上幾乎所有當代思潮的核心爭議,但這也是個有嚴重宿疾卻很難讓讀書人戒癮的熱情思想。

即便在資本主義被認為剝削最嚴重的現場走過,直接面對許多讓人悲痛感嘆的時刻,仍舊是個對馬克思主義敬而遠之的(相對之下)「不得不的右派」,也跟我那些年在田野的經驗研究與體驗有關。收假之後的第一堂課我標記為「Marx and beyond」,到時候再跟學生來好好思索Marx給我們的陷阱與挑戰。

總之,今天的觀影是回到出發點的一次「回春」的體驗,雖然好萊塢的故事情節預設了許多限制,框限了我們觀看品牌與產業實相的焦點,但我還是好像開了一次同學會般開心,畢竟運動鞋產業世界是我學術生涯的胚胎母體,那三年在田野裡被台商朋友笑稱「咱們做鞋的也養得起」的「Dr.Shoes」、「鞋博士」的許多經歷點滴在心頭,他們大概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未來的鞋博士靠鞋子竟然還殺出重圍進了中研院,然後再過很多年後大膽自殺似地離開進了設計圈,有一天會在設計學院裡繼續談鞋子、下課後繼續書寫運動鞋,看Nike的電影有另一番曲折的感動。

Nike的創辦人Philip Knight自稱Shoe Dogs(那是當時很普遍的業界說法,其實一點也不特別),我這個台灣土狗、學術野和尚對這個暱稱也欣然接受。

關於Worldly: 一些思緒塗鴉

Worldly這詞跟earthly、mundane意義接近,不時會看到被交替使用,有落地、尋常、世間、物質、具體、俗世、實際、此世等的意涵。

經濟學家海爾布魯諾(Robert L. Heilbroner)寫過一本家喻戶曉許多人的經濟啟蒙書,這書有個非常耐人尋味的標題:《世俗哲學家》(The Worldly Philosophers),把著名的經濟學者放回等身大的尺度,放回到他們落在塵世、具體的、物質的特定具體時空中介紹他們的思想,也討論他們在現實中發揮的影響力。當然,也暗示了他自己關於經濟學該是「世俗哲學」的理想與自許。這當然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不要因此誤解了「現實的」經濟學,海爾布魯諾本人也是清楚的,所以他死前在這本暢銷書的最後耐人尋味地改版加了一個終章「俗世哲學的終結?」(The End of Worldly Philosophy?)

End有「終結」也有「目的」的意思,他用這雙關做了挫折與期許的表白,留了最後的忠告給未來的俗世哲學家。「新的」經濟學一心想要成為用抽象超越統御一切具體的「科學」,而不再對焦於跟當代資本主義做知性的搏鬥,對俗世中的人類在自由與政治間摸索希望的課題迴避承擔,他晚年憂心的趨勢分析淺顯我是懂的,對他認為被放棄的俗世哲學之路也是肯定的。至於經濟學子們信不信他那老掉牙的說詞,那真的是「他家的事」,反正我年輕時讀《世俗的哲學家》跟現在再看態度都一樣,當成跟政治經濟學重疊的社會學內在成分來讀,社會學真的還比較擔得起「世俗哲學」這個奇怪的名號(從我崇拜的古典社會學者Simmel到當代的Latour都當之無愧)。

那社會學者會直覺喜歡被稱為Worldly philosophers嗎?如果是要帶著肯定回到物質物件充斥的尋常俗民世界,我不是那麼確定他/她們可以安心待在worldly 的地面多久。Simmel與Latour其實也不是那麼主流的社會學家,太多小資產文青趣味的Simmel吃虧委屈地被社會學圈冷落許久,不要以為Latour很紅,他也未必符合社會學的主流建構論,只要看看他在最受接納的STS中最後把成名著作拔掉標題「Social」的事故就得窺一二。

社會學者書寫「日常萬物論」大概在同行眼中也是意義未明的舉動,他們要是用「應該跟人在設計學院有關」去猜測恐怕招致更多誤解,設計學院競逐秀異的風土對於「日常萬物」一般是保持警惕的,就怕自己看多了worldly stuff眼光變「俗氣」了。但「注視Worldly俗世」的眼光真的對社會學那麼邊緣嗎?我覺得倒也不會,就是要點時間喚醒集體記憶。

譬如最大咖的韋伯Weber整個學術思想的主軸就在經濟與宗教的交界地帶,那個宗教世界觀中的「經濟」就關鍵地被他用Worldly來把握,路德的天職說calling意味著回到勞動日常中的worldly turn。「在世禁慾」與「在世神秘」都跟Inner-Worldly息息相關。

另外一條尋覓「俗世哲學」的社會學傳統路徑比較曲折,就是從胡賽爾那裡接到社會學裡Schutz的「日常生活世界(everyday life-world)現象學」,這個線索「曾經」是熱門路線但很久乏人問津多被遺忘。

有趣的事情發生喔,就在社會學後來熱衷左轉的期間,荒煙蔓草間路基有了許多改變,離開胡賽爾但還未到Schutz的路旁側出了海德格這個分支,許多「不那麼社會學」的遊人熱情踏查把路開成了熱鬧的大道,跟著「在世存有」(Being-in-the-world)把Worldly這個詞那些「落地、尋常、世間、物質、具體、俗世、實際、此世」的意涵散發得意外飽滿。

社會學者如果再回頭重走一趟,這次當然要穿過海德格,有沒有可能讓社會學在設計的時代裡更像結實的「俗世哲學」?或許Simmel與Latour都可以拉來幫上一點忙?這樣想著想著,於是「有沒有可能從日常萬物的高(低?)度掌握世界的秩序?」這種看起來老掉牙的社會學舊發問(這年頭誰還在意the problem of social order或者micro-macro-linkage?)遂被我這流落設計學院兩面不是的邊緣人社會學者給拾了起來玩味,偶爾清掃除草一番,或者調皮地在散亂的廢道上放幾顆踏腳石。

或許單單這些無聊的小動作,tiny worldly matters,未來的某個我看不到的時點,會有更多經濟學者海爾布魯諾心目中的worldly philosophers出現,在一條我們都不敢想像的新路上,我希望他/她們會被稱為社會學者,畢竟我跟海爾布魯諾都只是在投射自己晚年的一點理想。XX

與太刀川長談DxS的一天

這一天與太刀川賢伉儷活力飽滿的敘舊討論從上午不到12點開始,前後換了三個場地後來再加入出版編輯,一直到傍晚6點天色漸暗才結束,要不是因為趕著要接孩子,恐怕還會繼續下去。記憶中除了多年前在KISD跟德國設計教授們的熱情辯證,大概也只有跟太刀川才能把設計談到雲深不知處的抽象高度,而且還始終充滿 了接地打開新局的熱情。

太刀川的《演化思考》中文版年底前 一定要讓它以比日本版還進一步「演化」的品質上陸台灣!到時候大家都可以讀到了,再來好好分享我們在他(厚的像一本聖經,😄)的巨著上延伸了哪些(我都搞不清楚是在談設計還是社會學的)不可思議的有趣DxS交流。

在台灣,設計與研究仍舊距離遙遠被當成二分對立的座標兩端,甚至毫無警覺地把「設計」頻繁講成「創作」,讓設計與研究早不該有的距離在封閉學院裡更顯得涇渭分明地繼續,被熱水煮熟的青蛙恐怕到死都還不知道池塘大川的存在。太刀川的設計公司Nosigner創業至今短短十年數量驚人的高質量產出站在「設計」這一端無可置疑的標記地位,而他本人屢屢讓我想到當年系統功能論帕深思(T. Parsons)那種帶著強烈「用抽象駕馭具體」理論野望的《演化思考》則是「研究」上堅定的里程碑。

設計與研究被拆散隔離的兩端,令人振奮地互為表裡構成了Nosigner這家設計公司設計操作所有經手個案的企業精神、方法與視野,然後也把他推到日本工業設計師協會(JIDA)最年輕理事長的位子,有力地對比出仍舊把「設計」與「研究」當成對立(或者文字遊戲)的台灣仍困在過時設計理解框架、沾沾自喜於昔日光榮的低階平衡陷阱,日本JIDA能夠用人唯才執意維新跌破許多人對日本年功序列印象眼鏡,結結實實贏得我的敬佩。年輕並不是重點,綜合了設計的卓然成績與創新的研究視野的「變異」得以被接納與肯定才是。

冗談擱一邊,這一天不只快意的討論精彩,還有好多個讓我微笑入眠的亮點。

首先是,太刀川送我的見面禮,一支Nosigner設計的Plotter 鋼珠筆。我最近幾個月改變舊習慣,開始拿起紙本做各種課程與書寫的筆記,之後漸漸上了癮然後對筆有了新的興趣,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有隨手拿起鋼筆書寫來休閒排遣心情的樂趣,所以拿到太刀川設計的這支筆便拿起來試寫,重量重心絕佳,墨水也經他仔細挑選,寫起來非常流暢,聽過解釋設計的細節更是頗有同感。昨天才跟一位長者說到筆之於作家就像sword to a warrior,收到敬佩的設計書寫者贈送自己親手設計的寶劍鼓勵自己書寫,這是多麼讓人感動欲淚的珍貴禮物啊!

然後是看到太刀川手上戴著我看過書本上許多次,標記「社會設計」在日本設計圈被正式認可歷史里程碑的Good Design賞「地球錶」,我實在不敢相信就在眼前,還讓我入手把玩了一陣子,跟他快樂地討論了這隻錶的身世,順手一翻揭開他在這手錶上祕密做的「再設計」,傳承與創新在新任JIDA理事長手上叮嚀行程的手錶上展示了綜合,還是負載「社會設計」在日本設計史歷史淵源與重要標的作品!這是昨天又一件讓我興奮不已的快事。

第三件事,我比較言拙,就是妮燕發現了我家附近的一家優質素食餐館,價格有些高,但美味絕對符合價位,我們中餐的愉快交流就在搭配這一盤盤美食的節奏下腸胃與心靈都獲得了滿足,能不提提這件可口的美事嗎?哈哈。

最後一件事,言歸正傳,還是終於把《演化思考》在臺出版的計畫推到軌道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拿到臺版,今年年底一定會非常精彩,希望臺灣女婿正式跟臺灣社會打招呼的中文版著作可以在本地開出自由思想、創意設計、臺日交流更豐富的花朵,幫助我們打開設計與研究,社會與設計突破邊界障礙、加速循環正向交流的新局。

開學第二週,So far so good

開學第二週到一半,今天週三,一切美好。

三年不見,終於跟太刀川小家庭重逢。3年前年夜飯後分手至今,要不是因為Kaya五月的會考,我們應該早就先去橫濱拜訪看看他們的新家與新的工作室。看到長大了的輪與初次見面的慧,好像看到家族的新生代,孩子總是讓人燃起希望。Kaya已經長大了,我在百貨公司尋找兩個小孩子的見面禮時慢慢喚醒了模糊的育兒回憶,10個月大與3歲多的Kaya到底曾經怎樣?我竟然已經沒有印象,找玩具時因為太沒有概念講了些傻話還被店員笑了一番。

太刀川的書《進化思考》中文版有清楚進度了,希望年底前可以讓台灣朋友們看到這本我第一次接觸就只能用「震撼」形容的驚艷。他的上一本書《設計與革新》我非常喜歡,前後翻閱了好多次,也努力促成它在台灣出版。期待第二本是當然的,但沒有想到第二本書完全跳了一個級數,彷彿從爬郊山一次升級到攻頂高山的那種陡峭成長曲線。

出版《尋常的社會設計》的雙囍出版社跟著引入了GK社長、前日本工業設計師協會(JIDA)理事長田中一雄的《設計的本質》,現任理事長太刀川的《進化思考》我作為老朋友與小小的粉絲當然希望能夠繼續幫忙加點勁,給台灣關心設計的朋友一本最好的中文版。本週還會繼續開會推一推,台日設計加油!

我昨天跟太刀川笑著說,當兩個孩子的好爸爸給我彎道超車,寫書也一下就越級寫出「超刺激人」的重量級巨著,交這種朋友真的挺過癮的,感覺永遠保持童心的他聞言笑得更開心了,哈哈。跟他們的再次見面也無形中給了我加緊寫作的鼓勵,這幾天寫作的配速還不錯,托太刀川夫婦孩子一家的福。

希望我的書可以在年底《進化思考》出版後跟著上場成為雙囍「設計思考系列」的第四本。我其實《尋常的社會設計》出版後就默默想要推動第五本、第六本本地的設計出版但一直不得要領,失敗了幾次最後就關起來自我檢討(哈哈),還好田中與太刀川兩位我敬重的日本友人給了幫忙,讓小小的出版社雙囍能夠出版「志氣大」的設計好書。總之,希望晚年能夠在我適合發揮的守備範圍內為台灣的設計圈留下一些貢獻,偷偷洩漏一點「商業機密」,說不定在我的書之前還會有一本「插隊」提前問世喔,我當然是樂觀其成只會高興得睡不著啊!台灣隊也要加油!

今天上下午各一門課,中午只有30分鐘可以休息,匆忙吃個飯糰就繼續上場。上午是跨三個設計系所的研究所人文思潮課,下午是三個設計系學生與學校許多其他科系學生的「工具與人」通識課。真的如早上一位曾到媒傳系修課的工設研究生說的:「Jerry老師的課很適合合併所有設計系的學生一起上」,兩門課我都因為學生變得「不純」而有種DxS雜學家被學生「解凍」的自在。下午的課更是一半設計一本非設計學生的混成班,我在中間來回擾動DxS的對話果然如魚得水,這課上限68人幾乎秒殺,開學第一週許多學生一直詢問有沒有人退出想排隊加入,我很高興課堂上可以看到不同科系學生一起開懷交流、笑聲不斷的學習熱情。

當代設計的未來只有「跨域」這條路,這不是壞消息,冒險是必然的,我們所處的時代就是這樣的面貌,但也是讓人期待充滿可能的機會。我希望社會學可以跟設計一起共生、蛻變、成長,那是我心中如夢的期盼,每次DxS的經歷都讓我多了一點確認應該「還在路上」的信心。這兩門課因為學生的雜也意外有了我事先沒有想到的好處,就是我找到把給工設系學生開的課轉化為面對社會大眾溝通DxS的最佳測試樣本,每一次下課我都馬上有清楚的經驗體感:「啊,原來是要這樣講才會通啊!」的領悟,真的很不錯。我就說了嘛,雖然第二週才過一半,但so far so good,一切美好。

秘徑騎車上班開始的每一天

開學才一週,我己經5天騎Votani H3上下學了,當然拜天氣舒適晴朗之福是前提,所以我現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問Siri天氣如何,一天開始的心情就看她的氣象報告而定。:)

我必須說,這條寒假探勘出來的路線實在太迷人了,今天從Kaya的學校蘭雅國中開始到實踐研究室花了15分鐘,大約5公里的行程。沿路鳥語花香、風光明媚,上下堤防順暢得覺得身體與自行車在合奏交響,很難想像,這一切都發生在交通繁忙困難的通勤時段。

第一段繞芝山岩周邊然後翻過堤防進入雙溪河岸,身旁盡是山腳的綠蔭。

第二段看心情選擇復興橋左右岸的自行車道,在上班車潮最兇猛吵雜的時刻,一個人聽溪觀鳥悠哉從橋下偷偷滑過,彷彿活在平行時空,「對不起,借過」偶爾浮出這樣的念頭。

第三段最終會接到東吳大學至善路口,然後就是穿過寧靜的校園直接到後門錢穆故居旁的自強隧道口,再次避開大直與外雙溪交接的混亂交通。下次有空下班半途打算在東吳校園找個cafe小憩片刻,有夠假掰吧,哈哈。

第四段進入隧道後,沿路圍欄保護良好、光線充足空氣不至混濁,通常頂多碰到一二行人或自行車,禮讓打招呼錯身而過相當輕鬆。

第五段,出了自強隧道後也是一絕,馬上一個右轉進入自強公園,神不知鬼不覺又脫離大馬路,直接從大直街124巷、94巷、84巷的直達小徑2分鐘抵研究室大樓門口,彷彿專為我打造的VIP私人密道。

整個路線看到的鳥比人還多,絕大部分時間都遠離人群與噪音空氣污染,甚至可以「乘機」大口呼吸,看映入眼簾滿滿的綠意,短暫幾個與車潮大馬路的接點大約就幾秒的紅綠燈時間,或者閃過瞥見的匆匆印象隨即又進入寧境。

週六清晨,身心就緒,準備好開工,覺得莫名其妙地幸福感恩。開電腦後看眾人紛議不止的話題,AI於我何有哉?就算騎車路上默思AI,也都是在三萬六千公尺高空盤旋般的哲學玄想,少了緊迫,多了些從容。我跟都市裡的帶狀自然眉來眼去傳情的放閃文,一大早就這麼炫耀奢華,真不好意思。

今天早點下班來這個位子坐坐想想
今天早點下班來這個位子坐坐想想

開學第一週:研究者老巢回歸!

開學第一週終於結束,接下來這學期的課程實作面貌在一陣兵荒馬亂的協調溝通後大概底定,這是三年過渡期調整後終於穩定的新架構,應該一直到退休前都不會再改變吧?

下學期有五門課,跟上學期的三門分配不太平衡,量是多了些但當中四門都在上午,很符合我跟兒子一起早起然後下班固定接兒子全家一起晚餐的作息,比起之前燒肝到11點到家的夜間課程,現在清晨騎自行車沿著河岸到學校開研究室,慢慢起步一天準備迎接學生到教室,送走學生後一個人繼續窩在巢穴裡讀書寫作,看日頭漸落再悠哉原路返家,可說是專門調配給「準老人」的健康行程,哈哈。

我這學期的目標非常個人而任性,就是在研究室周邊營造一些讓做為研究者的自己喜歡多待些在研究所的生活氛圍,設計研究的老師如果研究生活設計得快樂些,或許設計系的研究生在學校裡學習也會跟著快活些吧?

我還記得自己剛到SCID的最初四年,那時幾乎抱著參與觀察的好奇全天跟學生交陪,帶學生到處闖蕩寓研究於玩樂,學生跟著也被感染又回傳給我熱情,那時學生的工作室經常爆棚,教室裡不時有學生自主聚會討論論文研究,我開始嗅到研究所該有的熟悉氛圍。

後來隨著我確定幾本書的架構成形,SCID研究所的走向更迭,舍之則藏乘機專心寫書與發展跟校外設計圈的合作探索活動,一下課便躲起來閉門閱讀寫作自娛自樂,跟學生的接觸變淡變淺連印象都模糊了。這學期,我想要回到比較中庸的路,在校外的大宇宙與系內的小行星之間,重新安排自己在研究所裡一個人的研究生活milieu。一週過後,就來分享幾件正在改變的事:

首先,我徹底斷了念頭,把心思集中收回到研究所,經過Covid-19三年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跟大學部學生距離變得好遠(或許只是因為我急速衰老,而他們永遠都維持那麼年輕),但研究所畢竟是我30多年歲月像廚房之於廚師般的空間,是研究者安身立命熟悉氣味的巢穴。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自告奮勇當研一「多一位的導師」,讓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跟學生交集的研究所空間裡多些機會陪陪他們,就算只是靜靜聽聽年輕人的學習心聲,給他們發發挫折牢騷的機會,當然最好能給些鼓勵,一起找找被看漏的思考/創作出路。我還因此寫了封短信跟他們打招呼:

各位同學好,

這學期我加入成為,主要導師官政能老師之外,「雙導師」的第二位義工副導師。「義工」的意思有兩個:1. 我自告奮勇主動爭取,想名正言順多些機會陪伴各位的研究生生活;2. 無給職,官老師會一如往常跟各位用他熟悉的方式導師聚會也處理各種文件(請假?)與網站的各種導師原來就有的事務。這樣就不會多頭馬車反而造成各位的困擾。我會專注在「多一個人」關心各位的「研究生生活」。

下週就開始研一下的新學期,我跟各位有必修的課程在每週四上午,所以原則上每週都有機會跟各位在教室碰面。這門課會從聽說讀寫各個面向讓各位更有專業意識地enjoy難得的「研究生活」,希望讓各位在SCID的這幾年能夠更加豐富充實。我從碩士到博士當了10年的研究生,拿到學位回國後又在中研院當「研究員」20多年,然後即便現在在設計學院當了老師,但我內心的自我認同還是一位「研究者」。

Researcher可以說就是我的天職calling,我的生命靈魂。我知道你/妳們「聰明地」選擇「成為一位研究生」是意味著怎樣的一種生活風格的機會,等著你們的「可以是」怎樣一趟甘苦交集充滿知/感性冒險樂趣的旅程。所以,自願當陪伴義工導師這件事對我一點都不會唐突,或許只是讓我在這門課的劇本裡設定的「自我角色」從現在開始更加鮮明,可以更充分地在課堂內外扮演發揮好我的「戲份」!

12位同學中,有8位上學期已經在我跟臺大合開的「社會設計的基本形式」課程中玩了18週,我希望這些同學都覺得這趟跨校跨系的DxS大亂鬥非常有趣,打開了視野、交到新的朋友,最好呢,更加肯定自己「成為一位設計研究生」的決定(如果沒有也不要緊,我們這學期繼續一起努力玩下去),另外4位「新同學」,還有8位老朋友,我們下週四的課堂見,就當成18週的導師學生聚會,讓我們一起「研究生出來」!

本來研究圈就是「同事」(colleague)精神的專業文化,就算面對菜鳥也該以這樣的期待心情來努力在「知識」前尊重地平等對待。研究所的學生都是成年人了,當朋友跟他們相處,在分工的角色上有時必要擔任監督評判的權威角色,但除開那些時機,我一向都把他們當成忘年的朋友在交往。最近,我甚至打破矜持潔癖,掛second author鼓勵同學寫作論文發表,讓同學可以放膽摸索如何突破自己的寫作試煉。我只是陪伴,給些在她能力範圍可以執行到一定程度的改進意見。

老師願意放下自己,學生就有多些機會伸展,教室不是老師的舞台,是奮力想要脫殼的學生們的。

「設計與社會學理論」的人文思潮課程,這學期破天荒加入了建築所與媒傳所的四位外系研究生,同時另外一門「研究匠藝」的設計提案課則是計畫把工設研究生帶到建築系與媒傳系合作的課程中亂入。一邊是挖了個孔洞讓設計學院的其他學生進來,一邊則是放學生出去參與到設計學院其他科系的課程,一進一出我鬆動DxS Lab的系所邊界,慢慢透過設計研究教學的核心活動讓自己自然進到設計教育更大生態池子中當一個觸動擾動的交流環節。

當然,這兩門研究所課程的內容也會跟著相應做些調整,讓它們更加像一個「設計研究院」該有的開放面貌,譬如我要來把設計研究的一些脈絡帶進來,把一些行之有年刺激設計研究思辨的工具,annotated portfolios、cultural probes …. 甚至找對軟體以後來跟學生玩玩QCA之類的分析。人文思潮課本來就是各種理論與設計深度對話的buffet大餐,未來加入活潑許多的建築、媒傳研究生帶來不同尺度、不同媒介、語彙跟Heideggar、Goffman、Merleu Ponty、Schutz、Simmel、Marx、Latour…對質拌嘴一定會很有趣,令人期待。

總之,我在校外與系內之間試圖經營一塊中間地帶、被「緣側」包圍的研究生活風景,讓自己最後半退休的研究生活可以宅得更豐富有趣,然後希望周邊的研究生(工設或非工設都不要緊)也會被DxS Lab散發的多重交織(借有志的話)跨界交流活絡了一部分研究生本該有的生氣活力。有機會知道,年輕能夠在實踐設計當研究生,揮霍青春讓「研究生出來」活出自己「一個人研究」的想像熱情,是很幸福很酷的一件事!是啊,不信,去看看關在K102裡那個成天自嗨的老頭就知道。

從學運的「回到民間」到《南方》的「民間社會」:回憶一段青春熱血的微歷史轉折

1981年英國社會學者Urry這本在我眼中被小看了的經典問世。6年後1987年我在「自由之愛」與「反杜邦」的校內外衝撞時代共鳴箱中接觸到它,讀後宛如啟蒙灌頂無比震撼。

我那時是唯一大學讀外校的台大邊緣「麻瓜」研究生,一日「他們」開完關於「回到民間」的校園抗爭聚會後空蕩研究室裡只剩郭正亮一人,安靜坐在角落旁觀的我發神經起了念頭,主動上前跟他(同為學生的《南方》主編「江迅」)搭訕:

「嗯…. 你好….我想貢獻寫篇『民間社會論』的文章給你,關於打破校園圍牆後的外面世界,你要不要?」

然後我跟他兩個研究生屁孩遶到大樓外側,蹲在台大徐州路校區角落面對紹興南街的樓梯間繼續,我跟他提醒:

學生組的杜邦鹿港調查團要打破圍牆「回到民間」,但「民間」是什麼?學生的校外「作業」很容易被「已經在民間」的人認定果然是「校園裡」年輕人的浪漫鄉愁,這樣文化定義權很快會流失。「所以,要思考上預先準備好下一步!」

我接著用預測的語氣描繪幾個未來要準備面對「情景」的開場顯然奏效:「學運前線現場的攻防打點突破沒錯,但你辦雜誌是在意識形態上打樁造勢的文化戰場,應該要拉開論述的縱深」,這說法也激起了他的編輯熱情,於是兩個人跟著興奮地交換聊起時勢與機會的判斷一直到日落黃昏,言談間Urry這書一再被我提及。

幾天後,我取了個「木魚」的筆名, 給了他落落長的稿子。《南方》跟著杜邦調查與校園民主的「學運專題」後突然拉高聲調跑出了「民間社會專題」。現在回想起來,我的人生因為邂逅一本書,在那之後就從此跟著轉向,35年荏苒歲月漸漸少年白了頭,仍然覺得彷彿做了一場漫長的青春夢。

#那間研究室裡的另一位學生,35年後成為令我感到厭惡不屑的政治人物,當年的熱血如今成了嗜血這也是人生難料的意外。

與Carryme同台演出原始老魔術

上次破胎事故後,家裡的第四個交通工具,第三台自行車Carryme送去大保養,昨天一週後終於「出院」回到家,這台8吋小折已經有10年以上高齡,這次換了把手、兩個外胎、內胎、煞車線,所有零件徹底解體清洗、保養後再次回春重組,車架雖然不到煥然一新,希望可以再用個10年。

領車的時候發生有趣的事,年輕的師傅竟然不知怎麼折疊,不只把零件裝反,裝對了以後還「請教」我「接下來呢?怎麼組裝?」!哈哈哈。

我看看現場的5.0版,確實幾乎所有的拆解結合機構都改了,我這台如今充滿了濃濃的古典機械操作手感,讓那臨時惡補的師傅像看到老魔術師變把戲般嘖嘖稱奇,哇哇哇!竟然「以前的人」是這樣在折自行車的!

我看最新版的改良每一個地方都讓我驚喜,坦白說都合理許多,以前的人是怎麼想不到?還是因為當年資金成本的原因?或者哪個新材料的突破或加工技術的更新?像是收翅膀的手把設計就絕妙得讓人羨慕,那跑過來圍觀的店員看到我拔出手把後問:「然後呢?」我說:「就這樣,看不習慣它們亂晃,就拿條繩子綁起來。我呢?看得很習慣。」他們楞在那裡面面相覷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讓我還要忍著笑場。X_X

但我那一刻,很奇怪的是,也突然內心升起一股找到熟悉老伴的莫名驕傲,跟這台上週還折騰我老命的1.0版小橘瞬間感情變得超好。我這身子裡藏著的折疊記憶與現在已經很少看到的手勢,天啊,竟然可以在年輕人眼中讓這老傢伙頓時活了起來,比腳踹啟動二行程老機車、用鉛筆動手修復卡匣錄音帶…… 更有一種特殊品種復活、重現「人機合體」的內行古早味。

圖解看看我畫給技師的解說照片,他把結合頭管與下管的鐵片裝反,但照指示依樣畫葫蘆「弄對」後還是束手無策,直到我伸出食指輕輕抬高鐵皮的黑膠頭,把挖空的洞抬高套上另一邊的螺絲頭。Bingo!「就這樣嗎?你沒出事過嗎?」「我十年間沒有出過事!直到你這次弄反了才失敗。」X_X (坦白說,他的困惑讓我突然發現了自己曾經如此「原始」,哈哈。)

「民間社會」的記憶與甦醒

過去8年在實踐工設當老師的我開口閉口都在談設計,再更早的幾十年我在中研院當研究員的日子基本上都在談產業與市場,再更早出國拿博士學位前很多人認識我是在談民間社會,一定意義上政治,包括碩士論文談勞動體制形構其實也是在某種多元政治的後設框架下的產物。

木魚的「民間社會論」在《南方》出版雖然都是應急下的戰鬥文章,但我跟那時意外的夥伴「江迅」(郭正亮)就在一期期的編輯討論中成為時代因緣際會下被推在一起的朋友。我跟他的性格很不一樣,談事情的態度也很不一樣,我是很認真的理論思考者,把言說當成價值信仰的摸索實踐;他年輕時就透露熱衷權力的野心,拿到我給他的稿子後馬上想到的是如何加料兜出一塊地盤,如何營造機會可以浮現的新衝突線索,他添加補充了一些戰鬥文字後現實上就拿著去找各路人馬較量斡旋,回來跟我報告的鬥爭經驗天花亂墜充滿激情火花。

我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政治學充滿權力的欲望與攻城掠地的男性激情,坦白說,令我厭惡而保持距離。我還記得他有一次跟我提及幾位他崇拜的政治人物,各個都是革命中的謀略梟雄,然後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江迅跟我分享了他雄偉的自許:「沒有想要成為總統的政治人物都是不夠格的」,我聽了看著這個年輕朋友不解這樣的生命情調如何值得投入,但是至今印象深刻

我出國在美求學,台灣的朋友(如果我記得沒錯,蔡其達)跟我聯絡曾經要我寫些回應,什麼島嶼邊緣、國家機器….已經取代民間社會云云(他老是愛說我濃濃學究味,但老實說在我眼裡,他才是在思潮裡浮沈上不了岸的書呆子,哈哈)。 我一輩子到現在對馬克思主義不只沒有好感,甚至格外警戒包括現實裡的反共,我嚮往的是英美經驗主義、分析哲學、實用主義的民主傳統,喜歡的是西方多元自由主義的價值。

我大學時熱衷閱讀的是塗爾幹、帕深思、季登思….,但迫於總要回應一些輔大當時醉心左翼思想的憤青學弟曾昭明,才認真讀了些阿圖賽的東西,但閱讀時對於文字中流露的冷血威權主義思維深惡痛絕,從那裡開始跳脫結構主義輾轉跑出解構的思潮也有所理解與預期,對於台北跟著下一波跑出迷惑憤青的左翼流行思潮心裡有數不覺驚訝,我那時在杜克校園裡關心的是經驗研究為底的知識突破,對參與遠方家鄉的「複製人戰爭」怎麼可能感興趣。

由政治進入產業市場,然後再進入設計文化,從塗爾幹、帕深思走到奇美爾與拉圖,當年那個「民間社會論」的木魚並沒有太多改變,只是拒絕再做狂妄的大論述,寧可跟著物件具體描述去連結實作。依舊刻意跟我從江迅那裡目睹的那種政治熱情保持距離,但我的價值信仰與世界觀一直沒有改變。譬如Lessig的數位時代「自由文化」與Creative Common運動在我看來就是從「民間」出發保衛「社會」與「常識」的一個令人興奮的當代民主開展。我所有關於DxS、尋常社會設計、還有民藝再現的追索,都是「民間社會論」那個世界觀更踏實地「回到社會」的落地延伸。

台灣有不少優秀的政治學者,我曾經服務過的中研院社會學所就包括了乃德與介民兩位可敬的舊同事,當然也不要忘了「三吳」的最後一位台史所的吳叡人。最近很多人喜歡嘲笑陳明通,但他可也是做過重要研究成績的政治學者喔,笑他之前先刮刮自己的鬍子。不過,給我這個民間社會論後就跟政治保持距離的社會學者最大啟示的其實另外有人,2000年總統大選那夜讓我懷念想到的也是兩年前過世的他,不知道有多少年輕人還知道1998年過世的盧修一?(可能)即將下任的蘇貞昌院長應該不會忘了他。讓我略過他的事蹟不談,我記得看過一份他生前的最後訪問,他提到台灣民主尚未成功仍需國人犧牲奮鬥,但如果台灣民主已經是個穩定的民主國家,而他的人生可以重來,他的夢想是成為一位演奏小提琴的音樂家!

我離開「民間社會論」之後的軌跡,可以說是心裡不忘念記著盧修一這位台灣民主前輩的夢想下,想要讓自己任性地在民主化後的台灣耕自己的一畝田,拉屬於我自己的「小提琴」,像在冥冥中透過聽自己內在自由靈魂的抒唱,一個遠離政治而執意「任性」的社會學者somehow在我看來就是在替代台灣身體力行的政治學前輩實踐他未能如願的夢想!

不過,這次選舉過後,我深深懊悔自己錯了,當年的「民間社會理論」如今有了被時代逆流挑戰的理論破口,所謂「後事實」的數位時代正逼迫我們重新思考我們過去視為當然的「民主模型」,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政治想像」來拯救與鞏固民間社會,需要一個重新扛起政治文藝復興的政黨來推動這個迫在眉睫的挑戰,我們需要暫時放下心中的小提琴,拿起防衛台灣稚嫩民主岌岌可危生機的榔頭,在數位時代的惡水黑溝中再一次、最後一役勇敢想像足以帶我們跨過紅海進入應許彼岸的民間社會!

#我本來想要寫的是「台灣必須踏著王世堅的dead body民主前進」,結果人真的老了,開個頭就一路寫成回憶文了,X_X

當淺碟反智的台灣社會突然全民運動熱衷學術

下學期又要教授研一必修的「文獻檢討」課程,這個累積8年反覆修正精進的課程我自認不只教法創新而且踏實可行,是我想辦法把多年研究經歷的切身體驗轉化爲適應設計系學生「尋常實作版本」的心血。這課程每一年念茲在茲強調的教學重點之一就是:如何就攻擊面發展鞏固研究提案的創意,就防守面避免落入抄襲的陷阱,而攻防一體的實作整合正是庖丁解牛的關鍵!

去年因為選舉的炒作,論文抄襲的爭議接連不斷彷彿我們國家全民變得如何關心學術發展,實情當然不是,論文抄襲的討論方式大約就是在文本「創意」比對的跑分這個讓我在教學上百般無奈的「認知框架」,鸚鵡學舌制式化的論文生產體制,機械腦袋的老師複製機械腦袋的學生,自然就只能停留在這個抽光靈魂的形骸層次上談「創意」。去年因為選舉淺碟子文化發作起來的學術「關懷」只是讓這個低階框架像傳染病般擴散。

我在設計學院的教學不把重心放在「如何避免抄襲」,而是教學生從根本處熟悉並養成「研究者」的態度與習性。我這門課開宗明義第一堂課的主題:「研究生了沒?」就擺明挑釁。在我看來,很多人剪剪貼貼辛苦拼湊出一本碩士論文,但「研究生」還是沒有生出來,嘴巴上科學操作的語言朗朗上口,但努力提出有創意值得研究挑戰提案的「人」壓根就不存在。

所以,這門課從聽、說、讀、寫一步步從頭來,把學生真正成為一位「研究生」(我再次挑釁戲稱他們為「大五頂多大六生」)的最核心「基本動作」矯正練習打好基礎,起碼從這個身體領會中可以切實地「眺望」到一旦進入研究生活的激烈動態,知道在拳擊場上如何移動身體伺機出拳。馬步站穩,永遠是任何學習的第一步!

在我看來,文本「創意」比對的低階問題無法靠「倫理教育」的時數或者文字書寫的規則套用獲得解決,只有靠回到出發點作為「研究者」意念發始的態度習氣上找回初心,在具體shop-floor的實作上復活in the ring的研究魂才能打通障礙。因果上更高位階的研究引擎先有了,我們再來看該開發怎樣的車型,不然台灣碩博士像是滿街擺設的各式車殼,看似熱鬧嚇人好似已經趕英超美,但沒有幾輛車真動得起來,徒具寫了本論文與拿了證書的形骸(與「學者專家」的士大夫傲慢),卻不會真的進入一個knowledge-driven的理性社會。

如何辦到?我知道挑戰頗高,尤其面對的是以創作為動機,壓根子沒有研究心理準備的工設系學生,但我自認已經發展一套「如何不只避免抄襲,同時還寫出創意」的教學方法,下次來弄個工作坊玩玩,我相信如果放回我過去熟悉的社會科學研究所一定可以啟發很多困惑的學子,再看看有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會寫到這些?本來我想說選舉都過了,大家總可以理智些來談談林智堅的論文抄襲爭議,但今晚正準備要來重新談這個案子時發現竟然又因為審判成為新聞,只好作罷等待時機。

我自己是做幾十年研究員工作的人,在學校也教了8年研究所的相關課程,我不是不知道文本比對分析的邏輯與客觀性,也不是不知道學生是多麼輕易就會落入抄襲的陷阱而且還渾然不知。我信任指導過的碩士學生,但膽戰心驚的壓力讓我早決定了不再收學生,當然知道論文出版先後與文字抄襲的判定規矩。但我仍舊覺得林智堅這個「論文抄襲案」被過度草率地給「狀似關心學術,實則民粹當道」正快速腐化脆弱的「新興民主」台灣社會給草率審判了,最讓我覺得混蛋的還是,最高學府的臺大對這個案子的調查宣判方式竟然也low到不行地荒謬,在我看來做了一次糟糕透頂的示範。(或露餡?)

過兩天找時間繼續談談,為下學期開學後的開場做準備,希望能夠增加一些學生的學習興趣,哈哈。

Update:

剛剛寫完就看到汪浩的po文,這exactly就是我當初看到也曾經po文指出最關鍵(而「錯誤地天真」希望過臺大當局審慎調查釐清)的問題,學術圈這種抄襲沒有嗎?多得很!臺大人會不知道?他們選擇不負責任地再做出版時間順序與文本比對,用機械腦袋的方式呼應社會上政治惡鬥的玩弄學術,然後許多鸚鵡學舌的制式化學者跟著自以為很聰明地幫腔。 參考~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story_fbid=1672090983249373&id=100013454611539

調查局調查官余正煌控告前新竹市長林智堅涉嫌違反著作權法,認為林的台灣大學國發所碩士論文涉嫌抄襲他的同所碩論,台北地院今召開準備程序庭,林智堅首度以被告身分出庭,林智堅答辯稱「我沒有抄襲,沒有認不認罪的問題」,強調他沒有動機、也沒有必要抄襲余正煌的論文。

林智堅說,他的碩士論文是以2014年自己親身參與的新竹市長選舉為研究題目,使用的資料是他自行委託民調公司所做的民調資料,透過指導教授陳明通的指導完成,他沒有動機與必要去抄襲余的論文。

林智堅的辯護律師蕭雄淋指出,台大學術倫理審定會做成的審定報告,為匿名審定,並非法院或檢察署依法選任或囑託的鑑定人,不符刑事訴訟法的鑑定人選任或囑託程序,在本件刑事自訴案件沒有證據能力。

蕭雄淋說,余正煌的碩士論文共89頁,其中22頁的附錄是完全複製貼上林智堅和民調單位共同創作的民調問卷,內文有27頁的表格是改做此民調,其他文字也是由此民調發展而成。

蕭說,余的整本論文都是改作林智堅與民調公司享有共同著作權的民調語文著作,余未經二者共同同意,未經授權而改作他人著作,依司法實務,改作而成的著作沒有著作權,認為余無權就此提出自訴。

另一辯護律師胡中瑋表示,論文是階段性完成,不應單憑發表時間先後來論定誰抄誰,林、余論文重複之處,早在林智堅2016年2月1日創作完成的碩論研究計畫初稿就已出現,且初稿有經公證人公證。

胡中瑋說,余正煌所提出的論文重疊內容,其實來自2016年1月5日陳明通客製化交給余正煌參考的論文草稿,其中部分是來自林智堅初稿,部分是陳明通所寫,余如今卻已林、陳的創作來告林,有誣告之嫌,「到底誰才是被害人?」,建請法官傳余到庭親自說明哪些文字是陳明通提供給他;胡中瑋庭外受訪時並呼籲余勇敢出來面對,不要躲在律師團後面。

一個人:與時代脫節的初老告白

認識我一段時間的朋友大概都感覺得到,我是一個持續反思調整生活環境步調到對很多人可能接近偏執地步,小到一旦決定就會如機械般規律執行的生活技術細節,大到離職、創業….等不動聲色就讓人措手不及地做了重大決定而且一定跟著貫徹到底的怪人。當然在我眼裡,同樣百思莫解為何有那麼多人似乎心甘情願用思考與行動都迷迷糊糊、拖泥帶水的方式在浪費唯一一次生命?某個意義上,我是在努力內外一致地實驗過一種實用主義意味的「哲學的生活」。

我長期有失眠的問題,因為無法關閉思考的焦躁不安。有些事情「照理講」現在就該做但卻因沒有快些想清楚而拖延在「只是思考」的廢人階段,這種失去判斷/決斷/行動力(pragmatically speaking,這三者應該是要緊密相互界定與支持的)的恐懼藏在我大部分的生命焦慮底下蠢動。

我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日夜問自己很多年:「為什麼你還在中研院?」一確定無法說服自己便沒有猶豫離開。當然現在也天天在自問:「今天還繼續在教育部底下、在實踐工設裡教書,有說服得了自己的理由?」我的生命一直都是意向著What comes next在確認「忠於自己地活著與否」下保持氣力。

今天是學校的尾牙,跟新舊同事一起難得聚餐,我非常享受大家在一起奮鬥的團隊氣氛,proud of being a part,這8年對我是非常精彩有趣充滿意義與創新活力的日子,感恩當年旭建「莫名其妙」的意外邀請,還有這些年同事們對我這個設計異端的接納。但我離開後一個人到河濱散步與自己赴會,也更加急迫想要搞清楚在這年末年始之際該如何對待自己,畢竟60是人一輩子的大環節,不能再迷迷糊糊下去。

河岸的風、午後的光給緩慢移動沈思的我時空恍然的冥冥暗示,我頓時想到1999年《數位時代》創刊,我在台大新聞系一門課的最後一堂客座授課,一位素昧平生的學生詹偉雄課後跑來邀我加入專欄寫作,現在回想那是我人生開始轉向的開始,社會學者開始面對自己的社會溝通說話,然後我從逐月的投稿文字經營中切身感受到「跳脫學術框架」的另一種學問人生的實驗可能。

2001年我因為老朋友都知道的家庭變故逃離台灣,一個人蝸居在日本東京小台的老校舍一隅數月,那時言語不通一個人在異國舊社區裡自閉反思也期待精神療癒,離台前我恐懼自己會因為落單而自殺的可能(你不知道自己脆弱或堅強的底線,you never know),所以,用笨拙的程式語言為「發配邊疆」的自己預先寫了一個每一則都標記寫作日期的日誌網站(以我當時負責資訊組之便放在中研院社會所的網路硬碟中),類似tagging地把寫給自己看的文字歸到預先設定的幾個範疇。

對那一刻的我,那個在網路世界的角落裡跟自己對話的虛擬空間是個「以防萬一」的救生圈,用自我對話文字自療試圖重新找到出路生機的賭注。後來,被ilya與他的技客朋友們注意到主動聯絡我,他們告訴我正在做的事叫做”blogging”(in a primitive sense),然後教我用他們造出來的中文新詞稱自己為「部落客」(blogger)!

今天在河邊走著,想到這20年前發生的人生轉折,然後突然意識到我20年後又一次陷入焦躁失眠生活的可能原因,我在這個網紅主導終日喧囂、行銷與對話模糊難辨、同時人文細膩感懷卻逐日頹敗的「又一個數位時代」中,已然失去了那當年讓我起碼可以一個人舒展靈魂、安頓自療的珍貴「角落」,那時的「Business Next」(《數位時代》的英文刊名)現在迎來的Next卻是連「一個人」都無法容身自處的時代,處處都是刺眼的鎂光燈與回音干擾的無意義噪音,幾乎沒有一個角落可以逃過工具性感官情緒的「偽理智」操弄。

所有曾經的空地都被商業建制攻城掠地佔領的時代裡,我們已沒有選擇(我知道可能只是我一個怪人這麼覺得….),只能就地取材將就著用、想辦法維持邊界(boundary)基本尊嚴地誠實過活,努力恢復維持一點話語的樸實純真,傍晚我回到家檢視一遍Facebook的設定,儘量將Facebook設定為接近「當年美好舊時代blog的樣子」,儘量讓不是朋友的人無法接近,carve out一個可以「自言自語」跟想像中友善觀看之眼喃喃誠實對話的私密空間。如果你未來覺得不適、不喜歡、被嚇到….. 請不需要留言地靜靜走開,我沒有要滿足任何人的企圖。

一個人活,承認與否,是好是壞,世界的實相。

我不Carry You, 行嗎?

週日午後帶Febie、Kaya全家各騎一台自行車出遊,多好的點子!原本打算一個半小時就回來,雙溪繞洲美很快,Febie騎Giant的主婦車(24吋胎)、Kaya騎帥氣的Votani H3(20吋胎)、我則是搬出久未出動的小橘CarryMe(8吋胎),一開始真是perfect啊,感覺路上行人都在羨慕這一家!

結果一出士林橋到河岸CarryMe就輪胎沒氣,充氣後續行剛繞過雙溪橋又沒氣,也太快了吧,而且兩個內胎一起抗議,接著就一路「活人carry死車」上下堤防拖著走,沿途聽內胎像發瘋似地啪啪作響辛苦走完。

我預告下一個景點,他們倆放下我先行,等到我走到他們也玩差不多,我就再告知下一個點,看他們跟我揮別繼續「老人與單車」的旅程。時間加了三倍,我回到家已經入夜,他們竟然比我晚到,因為先騎去超市逛。這一天,他們一樣的遊樂模式貫徹到底,Jerry也是nonstop keep on going。

上了樓,疲累不堪老骨頭快全部肢解,直接到浴室放一缸熱水,模擬《沙丘》中哈肯能胖老大的縮小萎靡版全身浸泡水療,看看手錶這下午拖油瓶走了10公里,小橘你下次再敢不carry me,我發誓一定把你廢了!然後,發奮圖強再買一台BesV出氣!天啊,好振奮人心的勵志故事啊!(阮囊羞澀,腦補而已….)

#回家看到台北市補選結果,沒什麼好驚訝的,吳怡農選得還不差,你還能期待什麼?不然「天龍國」是怎麼叫出來的(我是老大稻埕人,現在新住民的士林人,別叫錯,不然我可會翻臉喔~X_X)。我連明年台灣被天龍國帶頭賣掉都不會驚訝,百年新興民主走到現在在我們這代手中結束,不肖子孫只能汗顏台灣現代文明根基淺薄,千年封建遺緒仍舊浮雲蔽日,蔣渭水的民眾黨都可以沐猴而冠「光明正大」地偷了不然呢?台北這個思想氣度上沒什麼值得國際尊敬的首都就是個明證。

#馬克思曾說:歷史總是「死的拖著活的」,但他說這話時是帶著進步主義的樂觀與對封建腐朽醜態的不屑,我則是真覺得「死的『會』拖死活的」,你以為可以carry死的走完,但此刻「要死不活」的我只想努力留點尊嚴活下去。以上,談的是我跟小橘的故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Votani H3帶來家庭新生活

Votani H3在結婚20週年紀念日來到家裡,是全家3人都喜歡的自行車,樣式與顏色是Kaya跑了兩次店面最後決定的,畢竟這是JFK家的第三個交通工具,他則是第三個到齊的家庭成員,小男生喜歡H3酷酷的黑色與越野小摺樣(事實不是)。

Kaya下課後會騎H3去買飲料買點心,週末我騎媽咪的Giant陪他,父子快樂地跑了幾趟河邊。媽咪在家工作本來就只有偶爾騎Giant在一公里(我的走路)範圍內買東西,上週日陪她騎去河邊結果她意外摔倒,我們都受了驚嚇,她顯然還需要點適應期。

我現在平日送完兒子上學,已經養成習慣騎H3上班,或單純到河濱繞繞散心,有時帶本書找棵大樹下享受片刻晨讀,然後才像剛被溜過的小狗心情愉快地甘願回家。最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開窗看天氣,期待跟H3固定的晨間約會,前天下雨停了一天無法騎車整個人難掩失望,像被取消了遠足。

今天送完兒子走了沒去過的路線,繞到貴子坑溪、走一段橫港溪,削到關渡平原一點邊,也感受了一下洲美週邊新開發工業區的開闊,沿路欣賞基隆河岸的風光,鳥類樹木看得我目不暇給心花怒放,好幾棵結果的苦楝尤其吸睛,沿途大屯與觀音山挺立左右,來回20公里的即興漫遊,每一刻對我都是幸福。

一週來H3的裝備也逐漸到齊:把手左側的後照鏡增加一些安全感,Bone Bike Tie的手機架子多了些便利,前貨架籃子多加了網兜(無意中抖落了一把鏈鎖的教訓),椅座下的鏈鎖,Infini的五段尾燈,後貨架的馬鞍袋收納隨時可以上路的工具(譬如雨具),還有小米1S打氣機。

一台電動輔助自行車的加入,意外悄悄改變了我的生活步調,更即興、更健康、更開朗,更美好,繼網路生活調整,2023年的第二個新決心,全靠Votani H3的陪伴照顧了,今年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BesV Votani H3

#20週年的結婚紀念,是JFK「小家庭」的誕生日,JFK三人慶祝在一起的幸福。不知道為什麼,談到結婚紀念日很多人只想到屬於女主人的愛情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