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一進輔大社會系,就聽說老外神父在大樓頂有個「果園」,之後仰望神秘的屋頂總好奇到底是種了甚麼神奇的水果。直到神父有一天興奮地請我們去參觀,才知道所謂「果園」是他個人研究室的名字。我記得那一天他展示Apple IIe的興奮表情:「瞧!這是最新的蘋果,是「真正的」蘋果喔!」那是1983年,我跟Apple第一次邂逅。
1990年,我第一次出國便是去進修博士學位,沿途像鄉巴佬般面對震撼教育,輾轉終於抵達北卡州的杜克大學,一進校園發覺完全被青蘋果(Macintosh)所包圍,一個很難得看到PC的超大蘋果園。去年杜克開風氣之先,免費送給新生一台iPod,推動所謂的「杜克數位提案」。Duke愛啃Apple,我這校友可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1994年我回到東亞進行田野調查,當年Macintosh上輸入中文還不方便,我必須快速處理訪談資料,只好斷然放棄Apple,重新回到Window的電腦世界。睽違十多年後,最近因為想要發展日本研究的第二專長,買台入門級的iBook當後援。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一週後所有作業都轉回Mac,原本的電腦反而成了備胎,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純白雪亮的iBook,外觀魅力不消多說,但Sony的VAIO同樣耀眼,台灣品牌也進步神速。論硬體功能,入手級的iBook實在沒甚麼驚人規格可言。讓我一路越陷越深的是工作體驗本身,或者簡單講,是OSX跟XP的強烈對比(Microsoft的Vista明年底才要登場,但Apple的Tiger也將演化成Leopard,到時還有得超級比一比)。
OSX包括系統穩定、無病毒、多國語相容等的諸多優點,還有像expose、dock、dashboard等的特異功能,為了避免「置入性行銷」之嫌就不多言。過去只是從外部看,這次親身動手用,給我最深切的體會是:Apple真是一家「徹頭徹尾以設計見長」的領導性企業!即使在筆記型電腦這種比iPod來得多工複雜的商品,不管就硬體或軟體的使用介面,「Apple體驗」仍是內外呼應而一貫。Apple總是化繁為簡,使用起來清爽、輕鬆、自在。
常聽人說,70%的軟體功能一般人是用不到的。問題是那70%卻一直滯留在視線內煩人,而那30%的部份也像障礙賽跑般令人挫折。Apple的作法是,把那70%藏到後台,或者乾脆寧可不要。然後把用心放在如何讓人可以盡情享受那30%。不管是拔除一個USB裝置、處理相機裡的RAW檔、連接上網際網路、或放一首想聽的音樂,在Mac的環境裡總是少了許多步驟。即使你開了多個軟體,但每個軟體介面都崇尚極簡(多一個按鈕都不給你),Apple選單也永遠等在同樣位置,只關注服侍你當下正在做的事。
雖然是重新適應Apple的第一週,但我反而只是更專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習慣了「買東西接受折磨」的我,一開始總為按鈕過少而感到不安,等到學著放鬆才領悟到其實都是些原本不需要的選擇。想聽音樂,就聽音樂;想整理照片,就整理照片。所謂「拆封開機就可使用」應該就像這樣,而不是「預先灌好軟體」的意思。
「什麼是好的設計?」深澤直人的回答:「即使覺得這個設計真好卻還是忘記它的存在,這種東西是真正好的設計」深得我心。深澤直人常舉的例子,雨傘桶的最佳設計可能只是玄關地面的一條細溝。可以擺好、可以排水,那是下雨天拿著傘走進室內的人直覺想要做的動作,能夠讓人們在無意識中便找到、做到的便是好的設計。好的設計必定也是優秀社會學觀察的結晶,「是發現,而不是發明」。
回顧台灣的產業成長,我們先是學會怎樣將先進規格快速導入商品生產,成為全世界最頂尖拔粹的代工高手。接著我們開始學習如何結合外型與材質的設計讓台灣品牌迷人出眾,於是美學與美感成為關注的焦點。然而「工藝+美學」真的就窮盡了「Apple體驗」的成功方程式? 在我看來,Apple所標示的設計挑戰恐怕是我們欠缺的另一項元素:「貼心觀察人的活動」,或者,深澤直人所謂「對世界客觀寫生」的社會學想像力!
曾在那神父系主任辦公室裏看過那台對我們而言簡直是奇蹟的蘋果電腦,神奇的是銀幕上根本不要你輸入什麼指令,用mouse點選就好了。那時我們還在學basic呢!
也只是那匆匆的一眼,原來,那就是Macintosh呀!
讚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