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寫回到學讀

暑假即將開始,最近還在忙學校的期末收尾工作,到30日才會結束,計畫帶兒子離開台北來個認識台灣之旅,為這個轉換期的暑假準備許多新的學習項目都在熱身,7月1日後再來全面展開,希望到開學之際可以脫胎進入下個階段的自己。

這麼多廢話,原本只是想說我抓空檔同時讀幾本書今天傍晚終於讀完《美國文學院最受歡迎的23堂小說課》(How to read novels like a professor),此刻整個人處在亢奮狀態,真的是很過癮的一次閱讀經驗。

23堂課,每一堂處理一個小說的課題,或說欣賞文字虛構的眉角、深化閱讀體驗的撇步。一堂堂獨立的課慢慢堆疊,到最後彼此共鳴又回到小說閱讀的第一章入口,理性感性交織的閱讀之旅到盡頭「收尾得很整齊」(書裡的「負評」但我是在誇獎),並且指向一個被小說揭曉可以熱情投注、值得細膩對待的開放新世界。

所有小說的故事主角只有一個,那就是「人」與他/她存在狀態,作者的這個說法我很同意。還有另一個也一直是我的想法,所有的小說都不是各自孤立,而是建立在它所無窮聯繫出去的書的網絡,甚至文字突圍連結到歷史與社會,雖然它永遠也都只是在訴說具體獨特的一個一個(還是虛構)的人的經驗,甚至這些故事的經驗成就都要靠讀者的創造性投入才能完成。

我尤其喜歡(這本書的)作者在把看小說的視線指向人類整體的同時,用小說的定位間接也勾勒出了「人」在個體/集體….. 間的曖昧本質,因為那也是我「人文思潮」課的一個主要訊息。閱讀這本書,對我已經超過了單純「認識小說」的範圍,而是通達社會人文事理的關照。

小說是「創新」(novel),也是虛構(fiction),但它同時也是人類反身後設地關照自己時面向「平凡」與「真實」最簡潔有力的通道。

夜深了,避免影響到睡眠,就大概速打留點紀錄。

最近讀了好多各式各樣的書,單單數學就同時K三本相關的書,還有也穿插讀了久違的史作檉(高中時的哲學入口之一)的一些藝術評論,關於塞尚的文字感覺沒有超越梅洛龐蒂,關於林布蘭的文字感覺沒有超越奇美爾,但都是可以刺激思考想像的中文材料。

人到60才開始學著拿筆一字一句塗鴉學當個文字工匠的「作者」(writer),然後跟著警覺長期的偏食荒廢,認真學著面對更多元的文字型態,努力琢磨頓性的自己當個包容開放的「讀者」(reader)。再幾年後,等到「聽說讀寫」都到不惑、終於恢復了親密,回到「一個人」出發處自足的圓滿,那才是人生真正完美的落幕結尾吧?

我是這樣想的。

唐鳳的99個私抽屜

我通常同一時間看時機交替讀幾本書,剛剛讀完《我的99個私抽屜:唐鳳的AI時代生存心法》,照理應該是最快完成的一本,卻花了好幾個月,想要輕鬆讀的時候就拿起來看幾則,可見得我讀書的時間大半都不輕鬆。

「唐鳳」是個有趣的現象,這本書是給日本人看為初衷編輯的中文翻譯本,日本人傾倒於唐鳳很容易理解,想像日本讀者如何閱讀這些文字,也是一番對現象的貼近觀察。

他並非數位時代的原住民,但作為第一代的新住民大概沒錯,這是本在數位空間中成長的生命史個案自述,有許多進出網絡空間的「轉譯」以及在當中生成的創意與洞悉,這是閱讀時的另一個看點。

COVID三年回顧台灣的防疫經驗有許多唐鳳的影子,看他串連這些事件(疫苗預約接種、口罩購買、五倍券….)談到的一些後台的思考與實作,對於台灣的網絡治理經驗(包括假新聞資訊戰的看法)有回顧與換角度重思的趣味。

我比較好奇的是當了數位發展部與資通研究院領導後的唐鳳對自己在這本書裡談過的一些治理細節有什麼樣的看法改變,畢竟這跟政務委員的工作有相當的距離,坦白說我跟數位發展部的有限接觸經驗不只沒有絲毫驚艷,反而有點淡淡哀傷,哈哈。

睡前另外紀錄一點剛剛打的文字。

26日的東吳大學社會系週年慶活動,主辦單位要我先給些簡報大綱,差點忘了,剛剛晚餐過後才突然想起,快匆忙列了六點交差,15分鐘的報告時間剛好一行2分半鐘,哈哈。

其實是乘機寫些文字給自己參考,現場可能就談點這些年的經歷,應該不需要這麼嚴肅像系列講座的硬派內容,這次也決定破例不帶投影片「裸談」,所謂報告大概打招呼熱場的意義比較大,當天講到哪裡算到哪裡,重點是跟其他與談人的現場對談吧?

附在最後純分享。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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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位與突進:社會學在設計時代的角色與承諾

鄭陸霖

  1. 以身為度: 設計田野裡的群學研究
  2. 設計時代:測量轉型趨勢的脈動線索
  3. 設計專業演化中:邊界開放與內部重整
  4. 設計轉向的群學意義:從衝浪的重心調整
  5. 新社會學的原傳統:甦醒中的記憶與資源
  6. 要怎麼收穫先那麼栽:教育如何犁田播種

《Magnificent Rebels: The First Romantics and the Invention of the Self》回鄉之路

Andrea Wulf的《The Invention of Nature》是我最近閱讀最感動的一本書,間接幫我梳理了很多經營許久的思想文脈,我甚至因此將一場未來演講的題目定為:「超市與手機裡的洪堡德:拿起工具,成為更完整的自己」。思想文脈這件事是客觀的,就是隨著你的思想成長定型,你就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某個系譜中的一些位置,感受得到跟你結構位置相近isomorphic的其他思考者「相見恨晚」的共鳴。底下是又一次的一個例子,就是你可以很快地理解系譜上接近位置人的下個move,而當它真的出現,你只能讚嘆原力冥冥中的召喚。

Andrea Wulf的下一本書《Magnificent Rebels: The First Romantics and the Invention of the Self》處理第一代的浪漫主義者還有「自我」的發明,剛好是我原本的下一本書《民藝物語》想要說的核心興趣,我在《尋常的社會設計》裡提到過「上一個英雄」,這一本書談的剛好也是「第一個英雄」,追根究底還是要回到William Blake,也就是浪漫主義的最初傳統;而且我透過重新訴說柳宗悅的民藝運動故事,想要談的課題之一也是「自我」的虛假性與豐富性。

總之,看到Wulf的新書預告我剛讀完《《博物學家的自然創世紀》(The Invention of Nature的繁體中文版)的興奮就被「Bingo!」果然是自己人的感動給又放大了好幾倍,書當然是馬上就下訂,而且第一時間到手大概就會投身進去閱讀。在我以及一些同路者看來,「自我」真的是現代性最關鍵的一個課題,這也是避免抽象暴力式地閱讀柳宗悅(甚至如驚弓之鳥地投射法西斯的恐懼或自視清明)最重要的辯證,如果我們想要避免文明解構弔詭的無根荒蕪重新落地,一個必要的冒險就是勇敢地回到浪漫主義這個被很多人覺得危險的起點處,讓現代重新再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