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中午,禾也第一次推輪椅帶我去百貨公司用餐,我幾乎沒東西可點,就一個人坐著面壁避免尷尬。等兒子買他的餐點回來前,這是輪椅上固定「畫框」眼前上演的一幕對比。現在與過去,或現在與未來,從左或右開始看,都極其自然。

昨天中午,禾也第一次推輪椅帶我去百貨公司用餐,我幾乎沒東西可點,就一個人坐著面壁避免尷尬。等兒子買他的餐點回來前,這是輪椅上固定「畫框」眼前上演的一幕對比。現在與過去,或現在與未來,從左或右開始看,都極其自然。
兩個月生活在封閉、固定、有限的空間中,對一位沒有其他角色的病人生活會有什麼影響?
今天清晨起床,我把身上一些慢性病患的可能辨識「線索」拿掉。穿上一身自己覺得「很正常的」打扮,準備一個人清晨在社區散步10分鐘,整個過程緩慢嚴肅,像是在籌備國慶典禮或是婚禮新郎新娘的後臺化妝室。

然後,就在我準備好出門之際,我想到要拿鑰匙。這時才突然意識到,不只不知道鑰匙在哪裡,甚至連它長什麼樣子都忘了。
我告訴自己:別慌,鑰匙一定在袋子裡,就是我總是帶的那個袋子。但再想想,問題是「那個袋子」長什麼樣子?坦白說,我想不出來。我愣在門口許久,婚禮與慶典取消,因為被這兩個問題困住。
不知道自己的鑰匙跟袋子長什麼樣子的人,彷彿就是一個沒有與世界對接的出入口像鑰匙
,沒有與世界交換或儲存事物的容器像背袋,的一種(不)存在。
我確實已經成為一個活在這個世界裡的「外太空人」!所謂的 “sense of belonging”,歸屬感這個詞在此時此刻,充滿了雙關的諷刺(下飛機的旅客,”Please, don’t forget your personal belongings!”),或者幽默,讓我哭笑不已。所謂的「人生境界」真的是百百款啊,這未嘗不也是一種?
#齊美爾的 人/物-生命碎片,a Simmelian fragment of life.
我是個62歲的社會學家,原本即將退休,卻在這個時候罹患了癌症。過去的兩個月裡,我大多數時間都在病床、手術房和家中的臥室度過,行走變得困難,閱讀量也大幅減少。然而,即便生活變得緩慢,視野狹窄,我的思緒依然活躍,依舊以社會學者的視角觀察周遭的一切。
這段時間,我經歷了許多不同的對話——有時是和其他病人,有時是和醫師、護士或家人。在醫院裡,我聽到許多人因病痛而停滯不前的生活故事,這讓我不禁聯想到我最敬仰的一位社會學者——齊美爾。他的作品雖不如其他社會學三大家那般廣為人知,卻充滿了對現代生活細節的深刻觀察。

齊美爾經常書寫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從畫框、橋梁到羅盤、戲劇,他透過這些微小的事物,揭示了人在現代社會中如何面對身體感受與外界刺激,並在這些生活的碎片中,追尋生命的意義。
我的現狀讓我感覺與齊美爾的思想更加貼近。他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忍受著肝癌的折磨,拒絕止痛藥物,努力保持清醒,並完成了他那本關於生命觀察的最後著作。我最近經常思考,我是否也處在與他相似的位置?他的思考帶給我深刻的啟發,尤其是關於生命與死亡的理解。
因此,我也在試圖從我生活中所見的細微事物出發,慢慢整理出自己對人生、社會,以及人應該如何在現代生活中生存與尋找意義的反思。我希望能夠留下一個延續齊美爾精神的小型社會學視角,基於生命力的哲學,重新組織現代生活的碎片,找到其中的生命意義。
我知道,有許多朋友可能會擔心,為什麼我在抗癌的虛弱生命中,還要繼續做這種勞累的、思索的工作。但請相信我,這一輩子,我就是一個讀書的人、寫作的人、思考的人,這是我生命的核心,也是我和這個世界建立關係的獨特方式。一點也不覺得累,我也不會做很多。
在我生命的碎片與間隙之中,即使短短的五分鐘,透過觀察與思考,我的生命力變得更加豐富。這讓我明白,若有一天我的身體得以康復,我期盼的是什麼。所以,請把這當作我生命力的展現,也是我治療過程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謝謝各位一直不離不棄,透過各種方式、從不同地方來的陪伴。與孤獨的齊美爾晚年相比,我或許微小得多,卻也幸福得多。
%兩張照片是Kaya拍的,另外一張圖顯然是A I聽完的圖像。這個版本更接近直出,當然口語中的情感猶豫留白,許多細微的東西是都沒有了。好處是速度很快,快到有可能吧FB變成了Twitter,哈哈。
我試著訓練ChatGPT幫我整理一些非常口語的念頭,弄成具有「可讀性」的書寫文字,我發覺結果Jerry的文字風格不見了,但內容綱要有被相當保存。貼後面,各位覺得這個未整理的草稿片段(raw thought)還可以嗎?值得繼續發展這個「從思緒到草稿的創作流程」嗎?
從一個小時講完的一篇口語(文章)到可以流傳分享編輯成書的「正格」文字,要擴大到百倍的時間人力投入,但這不就是所謂「文明」的起點嗎?乍看愚蠢,其實聰明。
那些投機取巧自以為聰明的「文明」最後反而不堪一擊,文明是客觀沈澱主觀的壯闊過程啊!當然,我也是寄希望於新科技可以縮短這個時程,甚至讓文明更文明,的可能性。不然,我這是在幹甚麼?![]()
《從兩隻蟲子的生命故事講起:用看似矛盾的方式復甦齊美爾》
-1.0版的1/10
Jerry口稿/ChatGPT 手代稿
生活在我們這個時代,必須具備一種特殊的「社會學想像」。這個世界無日不充滿變化,包含了許多獨特的個體,以及形形色色的社會、經濟、科技和宗教等結構。這些結構遍佈我們周圍,構成了我們每天所面對的環境。
在社會學中,長期存在主觀與客觀視角的分歧,事實上,這也是所有人文社會科學都必須面對的基本議題。經過我的觀察與研究,我發現應特別提防某些過度強調主觀文化的傾向。因此,我希望能重新喚起對客觀性的重視,讓社會學的視角再次回歸啟蒙,去看清那些同時存在於個體之外,甚至成就個體的各種客觀力量。
我希望能復興我最尊敬的古典社會學者齊美爾(Georg Simmel)那種以生命力和生命哲學為基礎的社會學觀點。儘管我知道,很多專家可能會立即反駁說:「Jerry,你走到了齊美爾社會學中個體性與心理主義的對立面啊!」這些質疑確實有其道理,但我認為,用看似矛盾的方式在這個時代重新復甦齊美爾的觀點,既可能,也十分必要。
我希望最終能說服你們中的一部分人,願意從這裡開始,嘗試繼續探索這條道路。凡事總有一個開端,而我想從一個深夜病房裡,我洗臉時看到的兩隻昆蟲掙扎求生的短短兩分鐘故事說起——這甚至不涉及人的生命,但這樣的片段,卻恰好契合了齊美爾的風格。……
….. do I need to continue?
從Jerry的癌始動紀念日開始,一轉眼已經55天,日子從此「再也回不去了」。這段時間要說各種類型的「痛」,那真是媲美神農,如數家珍都是一言難盡的寶貴記憶,狼狽不堪的、震驚潰散的、啞口無言問蒼天的….負面經驗自然不在少數。
但Jerry從來不分享痛苦,人在巨大的無理前如何鎮定維持尊嚴,這才是更值得大家一起玩味的重要事。

這陣子,在醫院裡有意無意聽到很多、各式各樣癌患者對於自身面對癌衝擊的「癌論述」(discourses on cancer),發覺大多在處理denial (拒絕),有的壓抑著對「不平」(unfair)的嘶吼,即便表面上只嗅出「理性」(凡壓抑剋制的就會流竄變形)。
聽的我,覺得都離我好遠,我形象或許搞笑,讓人以為抗癌輕鬆玩笑,但骨子裡是嚴肅的,相信比許多人「哲學」嚴肅,也有我的社會學「癌論述」,只是怪很多罷了,
….
55天了,Kaya幫「癌病人Jerry」拍了一張形象「犀利」的「公關照」、不是在抽雪茄思辨,而是困在病院裡刷牙準備迎接翻騰的又一夜,紀念目前為止這段日子。
深夜的榮總病房依舊收到朋友來的關切信,我知道可能更多隻是怕打擾我不敢提問。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最重要的唯一角色就是扮演好病人的角色,這是大家唯一也最終的希望,所以總是以休息迎戰當成優先,只有確定自己有「餘裕」才做些奢華的社交溝通。
總之,決定在教師節的開始之際寫一點文字報平安。

幾天前我突然發燒,一下就到39度,榮總黃醫師直接來電關切,叮嚀我回急診做徹底檢查,整合師居中協調也是舉足輕重。我很辛運,生活從裡到外都不是隻有一個人在奮鬥,得到許多的關懷提醒,家就在榮總不遠也是無形的幸福。
在急診部做了各種檢查,過瞭如同戰場的一夜,確定不是新冠也不是流感,斷層掃描發現一處膿液積蓄,發炎指數也升高, 住院加抗生素一週治療是基本動作,第二天意外又回到病房,有點「不及格病人」的恥辱感,哈哈,還好不是同一個ward,少了自我要求甚高的我一些內在尷尬。

昨天第四次手術,真的太多次了,仰仗榮總放射醫療優秀的團隊,有驚(我自己擔心)無險的CT-guided drainage手術,沒想到也可以這樣進行微創。手術完成後我才稍微放心,接著就是新一輪的復原,在醫護的悉心照護與Jerry負起自己責任的任性努力下,so far還不錯,長年覺得不舒服的痛點好像也被解除了封印。
治療過程總是高低起伏,昨天下午開始又一輪排氣困難,疑似便祕,進食不足,冷汗喘息嘔氣的低潮,一個多小時前勉強用餐,加上快遞拿回放家中回診剛拿到的排氣/止痛藥 (剛剛才知道醫護站就可以提供,Jerry不想麻煩別人的壞習慣….不要學,偶爾做做「壞人」,學著「依賴」他者也是必要的訓練,哈哈。 )
深夜度過一段亂流,又收到一些忍不住的朋友來訊探問,心底不捨,感謝各位容忍我的倔強,報告一下「近況」,請各位放心。我還在,安好,剛結束一個成功也看來必要的手術,很多事情要學習,我會繼續努力。住院需要一週,還有幾天我可以努力在安心的環境支持下找到病後吃飯/休息的祕訣,穩定地向下個進階的病人角色前進,化療的下一個大BOSS還在等我呢!

潑猴被金箍咒套頭,壓在癌症這座大山之下,越掙紮好像就越纏身,哈哈。這個暗黑版的悟空抗癌journey永遠不缺bosses, 也不缺唐僧到悟淨的有趣夥伴們。剛似乎又過了一關,一個多月開四次刀有些誇張,哈哈,但都會過的。我們休息一下,繼續!
今天是教師節,收到一些同學祝福,謝謝,也祝老師們快樂!我老師當不久,才10年不到,大部分時間是研究員的角色,但收穫感觸都很多,覺得自己「不夠專業」但還不差,各位正格的老師們,辛苦了,在臺灣教育部底下當個自重有尊嚴的大學教授不簡單。It’s your day today. Cheers!
術後第一次回診,回家後發高燒趕來榮總急診。斷層掃描後,看來馬上又要住院,準備第三次手術。唉……
這孩子從來沒放棄,從來沒抱怨老爹,一下課便直奔回家,陪我來榮總急診部,就坐在輪椅腳跟地板上一個人靜靜看書。
希望老天給我機會,可以健康地回饋家人的愛。

我的研究室K棟開門對面的風景。
這是舊照片,但很有價值,因為誠品當時還在。小葉橄欖與黑板樹,高細翠綠貼切搭上清水建築的味,清晨黃昏師生交錯跨街的身影如潮汐,縮格影片或定格顯影,腦中的回憶都很鮮明。
開學兩週了,我還沒能回去。

研究室被勤奮的教授冷落,最後一堂課還沒開始就用料想不及的方式結束了,請長假後原本清晰的退休都變得模糊,因為我被癌細胞側拐,橫身一步,掉到工作與休息、校園與社會軸線之外,時間停滯的異空間,無法定義。
下次站回到這裡,會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感慨,怎樣的回眸與前景。
#一夜病痛折騰,看到天光,手機裡也剛好浮出這枚照片,為記。
各位朋友,我還活著,持續在醫院奮鬥中。
幾小時前終於術後第一次排氣,暫時鬆一口氣,努力拼出院。
有感這幾週,尤其這幾天在醫院裡的深刻田野體會。半夜拿起iPad開始記錄/架構田野筆記的書寫。
可惜無法錄音,手寫目前最順,趕緊塗鴉打底稿(研究開端的第一步,通常是這種來自生活的moments。)為了完整進行研究紀錄,是不是應該改單人病房?![]()
先這樣塗鴉兩頁,以後我有個底了,可以放心睡覺
明天有空再報告近況,病人很忙啊!
我還好,最重要是安好。

消息有好有壞,身體病痛最糟糕(地獄走過一回)的階段暫時過來,等一下醒來後是「更可以自立」的個體了!
感謝醫護親友與許多工具們,讓Jerry的生命體會更為完整,我會珍惜難得(as an agency)的自主機會,努力fight下去,for life, for the things we l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