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張照片,記錄我的人生,我的家庭的某一個時刻。我那時失明幾乎看不到,開刀之後勉強回來,但依舊無法對焦。我大約想像得到眼前的畫面,在腦中,然後信任相機快速對焦的功能(完成我眼睛靠自己已經完成不了的last mile)幫我記錄下來。照片裡的我們在大阪,為什麼還要去?因為我是個重視「現場」的人,「現場」總是有股聲音在等著我回去傾聽,問題從現場來,答案也會在現場等你。
為了回應給自己的知識提問,我下了決心學日文、然後到日本做田野、讀在地的原始文獻(後來寫成論文,不斷面對質疑「這不是社會學的問題」,理由只是沒有足夠文獻支撐。我心裡竊笑,蘋果為何會掉下來?牛頓之前也沒有人問啊。塗爾幹、馬克思、高夫曼、韋伯、拉圖…哪個學者回到學問的原初狀態不是在問「照規矩問就不成問題」的問題?)。
瞎了後還要不要繼續,也要回到「現場」才能夠找到內心對話的答案,我於是回到大阪,跟重要的家人。讓我重現,貼這段6年前訴說更早13年前心情的文字:
“Kaya3歲,我們全家在大阪生活,Daddy過勞幾乎失明,靠相機自動對焦幫忙留下心影,回到臺灣後我跟中研院提出辭呈,準備開家小書店,構想站在社會中央「一個人的學術夢」,很多人覺得我瘋了,但我覺得,沒有夢想的理智只會蒼白與懦弱。最困難的時候,更要抱最大的希望,路是因愛而勇敢的人走出來的。
#跟勇敢希望、拒絕犬儒的臺灣人,擊掌。“
我寫了30年的部落格還在,到現在還是堅持每天不懈而且誠實地跟自己交代,我可以驕傲地說,你往前就算推到起點,會發現語言或許成熟些、知識觸點經驗都多了些,語氣可能緩和了些…但那個探求與自重的「活的姿態」還是始終一致,非常Jerry,愚傻、笨拙、浪漫、任性、直率。
我到現在還是堅持:一個社會學者的原始處境/心境(不管在或不在學院裡工作),單純一個人面對自己時,都應該是努力「站在社會中央做一個人的學術夢」;而「思想原本是用來行走的」,我總是認真想了,就真的提了辭呈、認真想了,就真的開了書店、認真想了,就真的努力去花蓮(雖然被拒絕了)、認真想了跨域當老師,就真的在實踐設計燃燒了9年,進了就每一天100%投入做好老師的本分….。
Jerry從年輕到現在,一路做了許多瘋事:「但我覺得,沒有夢想的理智只會蒼白與懦弱。最困難的時候,更要抱最大的希望,路是因愛而勇敢的人走出來的。」
18歲的第一天到62歲的今天,始終如一,這句話何時講,都是我內在聽到的真實聲音,然後是行走的聲音,是真的努力走出的聲音,何時都不違和,都很一致。
昨天看了一個所謂「黨外聯盟」的海報,看到郭正亮(我太熟他了,客氣不想多提)、還有幾位我不想提名字,到現在還有人覺得惋惜或者還繼續吹捧的所謂「學者」。這是一個集體行為,「一群志同道合」一定有很多共同特質的集體,用樸直的心對焦這群人,你/妳看到什麼?
我是很任性過一個人生活的人,人只要一多我就會警覺保持距離。因為你太多社交就必然會被牽制,在我們這種鄉愿與虛榮的社會,就必要出現「做自己」、「珍惜自己」、「尊重自己」的內在自由被威脅被誘惑的挑戰,我寧可丟下空間給更希望玩那個遊戲的人,兀自走可以自在與更內在親近的開放/(或許因此一段時間必然的)茫然路。
馮、傅、郭這些人會跟館長跟區…等人站在一起,一點都不需要驚訝,這只是證明某些相濡以沫、君子絕對不群不屑的特質在她/他之間共鳴,對焦用你正直的心盯著。
長久以來我的瘋怪任性造就我一種內植的警報器,我尤其對學院內的這類沒有學問探求的真誠(譬如對事實的虛心與對世界未知的開放,而不是寫多少政治正確的論文或精雕細琢的翻譯考究)、不甘寂寞、浸淫自我造神的人存有戒心。劉靜X, 黃X昌,陳X茜…也都是,我一兩次接觸觀察後就沒再靠近,避之唯恐不及。
我各行各業的朋友很多,大多一年兩年五年才有點機會碰個面,並不會因為我的孤僻就少了彼此珍惜的友誼,真誠的好友不需要對方做彼此的「鎂光燈」,這是我這輩子用孤僻實驗學到的人生體會,離群索居獨來獨往但朋友不會因此少,或者,即便少,個個都是實實在在的人跟實實在在的人的真誠關係。
計算衡量人的潛在投資價值才很精算地估量最小成本跟你交往,然後彼此眉目暗示,交換創造出圈子的互利共生大餅。這種文化氛圍到處都會有,包括你在這個所謂「黨外聯盟」可笑可悲的各行丑角黃金組合看到的,還有更多不同圈子也不難感受到的其他光景。
Life is short!好好珍惜生命,不要浪費在不值得的社交媒體或者(自己當或讓別人當)粉絲的眼光中;做你自己,你的生命美好只有在「完整的你自己」作為前提才有開展的可能。
年輕人不識這些被過度吹捧的「大師」、「網紅」、「名媛」、「雅仕」是你的幸運,遂大人而藐之,勿視其巍巍然,這樣很好,那是你靈魂深處的免疫反應在作動,你應該慶幸自己甚至有些嘔吐感的副作用。你最不需要的是,往外投射權威來裝飾認同卻流失自我的矯情,你該好好認識的是自己,你該認真陪伴鼓勵的是真誠勇敢的自己。
好話再拿回來重說一遍….
#跟勇敢希望、拒絕犬儒的臺灣人,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