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高牆,擁抱自己的小孩

「Balance」這個meditation的軟體有個非常精緻巧思設計的課程結構,100堂小課程,分散在10個主題,初階與進階各五個,每個主題都環環相扣,循序漸進像個玲瓏寶塔,每一堂小課都能夠個人化調配。

我幾乎是從抗癌的第一天同步開始讓他陪我,我一點不急慢慢拾階而上,有時候一個小課卡住,花三四天練習才肯進入下一課。半年後的昨天,我終於走完卡關最久的進階第四主題—thoughts,對我頭上這顆研究腦,意料之外(或者應該說意料之內?)反而是最難領悟參透、更不用說如何實作的一堵大牆。

今天清晨五點左右,這道牆突然垮了,我沒有想到崩塌的執念之牆如同一座禁閉的城堡如此巨大,從童年開始就困擾我一輩子的內心糾結,竟然瞬間打開。

60幾歲才跟自己和解永遠不嫌晚,終於把自己從一開始就被冥冥中決定的人生救回來,半年來的mindful meditation開花結果,我學會輕輕放下,原生家庭的激烈衝突給Jerry小朋友從此背了一輩子的重擔。

我感覺這個清晨的正念體悟,結結實實地擁抱了內心那個受傷被一隻困在牆後的小孩,用終於成熟地「做回自己」的love and kindness,我學會了如何正視與善待自己的脆弱。

不只是因為半年來一步一腳印的正念實作累積了基礎,也不只是因為剛好困在最艱難的最後一堂課(天啊,竟然是,果然是,「思想」!)的折磨刺激。這兩天也是化療拔針後身體最辛苦的時刻;然後更糟糕的,就在返回榮總打針的前晚,我意外跟兒子有了現在想起來莫名其妙的衝突!父子最後氣到都哭了,最後不歡而散,各自關在房裡生悶氣,第二天他沒陪我去醫院,我也賭氣不讓他陪。

Febie用她女性與母親的智慧在兩個賭氣的男孩間穿梭安撫,讓我們有心智情緒的空間可以冷靜下來,到了接近傍晚,似乎奏效。

我跟兒子在同一個房間,隔著一道遮光的布幕,我躺在這邊床上休息,他坐在另一邊的桌前看書。看不到彼此,彷彿活在平行各自的世界裡。

到了日暮西下之際,我似乎慢慢想通,先打破沈默開口,對著天花板幾乎像自言自語地跟兒子交心。一陣寧靜後,我聽到他像山谷對岸傳來的回音,平靜鎮定地,換兒子跟我分享了小男孩的內在聲音。

我們父子,在意外的冷戰後,又一次意外地有了難得的真實對話、各自反思內在陷阱,61歲的老人跟16歲的少年和解。

或許,我只有在面對自己的兒子時,才有能力走出我自己的父子衝突,才能鼓起父愛的決心與意志,回到家族故事更早的起源處,斬斷輪迴,先把自己那個受傷的小孩救出來,我才能夠幫兒子移開無形中擋在他前面、那個充滿自憐怨念又脆弱的「父親小孩」。

靜心想想,相反地,難道不是眼前自己的小孩,給了我這個父親在60多歲之際終於得救、終於找回屬於自己的人生意義的契機嗎?或許,Kaya也默默給了祖父一個機會,讓他跟從小叛逆的兒子有了不再繼續糾結、不再傳遞怨念下去的最終和解!

我帶著這身罹癌抗癌百般折騰,估計不會長壽的脆弱身體,好奇地想像未來、鼓勵自己:Kaya在父親體悟解脫的這一個清晨過後,將會活出怎樣更自在灑脫的人生?從此平和地長大的Kaya父親,我此刻深深祈禱的願望,應該也是我這個應該沒機會謀面的阿公,提前送給孫子最用力、最誠意、滿滿慈愛的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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