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前,剛剛divorce不久,正在自己陷於無底深淵之際,不時要與自殺的念頭搏鬥,颱風天,堅持要出門找回一把遺落在路上的雨傘,媽媽苦勸不得,我一個人紅著眼堅持出門,老爸不放心一路跟著我身旁,在狂風驟雨中緊緊跟隨。那些日子,飯無論如何就是嚥不下口。連續三天、四天睡不著覺,聽著鬧鐘的滴答聲,數著鐘點度日,生命整個癱在地面,氣如游絲般緩慢爬行。
一天像幽靈般地在社會所遊走,見到人壓著胸前的心痛,苦撐著保持微笑,隨即又陷入自己的冥想世界裡,走到了所裡的布告欄,看到一張簡潔的海報,整片白底畫著一顆赤紅的心,是國際心理衛生協會之類組織的文宣。
我盯著那顆心看得入神,想,自己的,遺失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呼吸變得如此困難?為何睡眠變得如此困難?為何行走變得如此困難?還有,推動這虛弱身軀的那顆、曾經有過夢想、期盼起飛的心,到哪裡去了?
眼光往下移動,寫著幾行簡單的字:
Postive Steps for Mental Health
Accepting Who You Are
Talking about It
Keeping Active
Learning New Skills
Keeping in Touch with Friends
Doing Something Creative
Getting Involved
Asking for Help
Relaxing
Surviving
我站在它面前好久好久,再三在心底朗讀,短短幾行字,好像是一個有待解謎、打開出口的鑰匙。眼看就要溺斃的人,只能緊握任何到手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根微弱的小草,一些再平淺不過的道理。
之後幾天,我頹廢如同以往,但是這些字句開始滲透到我的腦裡。Keeping Active?要怎樣才能active?Doing Something Creative?我連書都讀不下了,還能做什麼?Geting Inovolved?按時參加所務會議?把人「放在」演講會場也好?Talking about it?要跟誰說?有誰受得了?有誰不會給我倨傲的說教? Asking for Help?我該去找醫生嗎?
幾天後,我對它的依賴變得如此之深,我竟然偷偷地把那張海報撕了下來,帶回到我當時三坪大像倉庫般的斗室,把它直直地貼在牆壁的正中央,接著又打到隨身攜帶的palm中,不時可供急救之用。
靠著不斷閱讀那短短的十行字,想辦法身體力行來自我療傷。甚至,人到了東京,這些文字都一直陪伴著我。在初抵東京許多孤單痛苦的夜裡,在大都會人潮洶湧的地鐵月台,在日本、台灣節慶的寂寥時刻,我一直讀著它們,當成氣喘病患的氧氣筒,行將溺斃者的救生圈,向自己不斷地打氣。
「Survive! Survive! Survive!」
「我一定不能被打倒!一定要再站起來!一定要往前再跨出去!」
「很多疼惜我的人,關心我的親人、同事、朋友、學生、助理,都還在等著我回去,重新振作起來。」
「為了對得起自己,為了不辜負他們的關愛與鼓勵,一定要勇敢,不僅要讓自己重新再起飛,未來,一定還要活得更加積極璀璨!」
Divorce至今,已經一年多了,這些昔日獨居異鄉的心情,仍像是剛過的昨日一樣清晰。打開Palm,「心理衛生」之道,還在那裡。希望自己,能夠將這些平淺的道理真正融入到平實的生活步調當中,讓那些曾經嘔心掙扎的許多努力,不僅沒有白費;而且隨著時間的過往,變得可以感恩,可以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