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週:研究者老巢回歸!

開學第一週終於結束,接下來這學期的課程實作面貌在一陣兵荒馬亂的協調溝通後大概底定,這是三年過渡期調整後終於穩定的新架構,應該一直到退休前都不會再改變吧?

下學期有五門課,跟上學期的三門分配不太平衡,量是多了些但當中四門都在上午,很符合我跟兒子一起早起然後下班固定接兒子全家一起晚餐的作息,比起之前燒肝到11點到家的夜間課程,現在清晨騎自行車沿著河岸到學校開研究室,慢慢起步一天準備迎接學生到教室,送走學生後一個人繼續窩在巢穴裡讀書寫作,看日頭漸落再悠哉原路返家,可說是專門調配給「準老人」的健康行程,哈哈。

我這學期的目標非常個人而任性,就是在研究室周邊營造一些讓做為研究者的自己喜歡多待些在研究所的生活氛圍,設計研究的老師如果研究生活設計得快樂些,或許設計系的研究生在學校裡學習也會跟著快活些吧?

我還記得自己剛到SCID的最初四年,那時幾乎抱著參與觀察的好奇全天跟學生交陪,帶學生到處闖蕩寓研究於玩樂,學生跟著也被感染又回傳給我熱情,那時學生的工作室經常爆棚,教室裡不時有學生自主聚會討論論文研究,我開始嗅到研究所該有的熟悉氛圍。

後來隨著我確定幾本書的架構成形,SCID研究所的走向更迭,舍之則藏乘機專心寫書與發展跟校外設計圈的合作探索活動,一下課便躲起來閉門閱讀寫作自娛自樂,跟學生的接觸變淡變淺連印象都模糊了。這學期,我想要回到比較中庸的路,在校外的大宇宙與系內的小行星之間,重新安排自己在研究所裡一個人的研究生活milieu。一週過後,就來分享幾件正在改變的事:

首先,我徹底斷了念頭,把心思集中收回到研究所,經過Covid-19三年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跟大學部學生距離變得好遠(或許只是因為我急速衰老,而他們永遠都維持那麼年輕),但研究所畢竟是我30多年歲月像廚房之於廚師般的空間,是研究者安身立命熟悉氣味的巢穴。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自告奮勇當研一「多一位的導師」,讓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跟學生交集的研究所空間裡多些機會陪陪他們,就算只是靜靜聽聽年輕人的學習心聲,給他們發發挫折牢騷的機會,當然最好能給些鼓勵,一起找找被看漏的思考/創作出路。我還因此寫了封短信跟他們打招呼:

各位同學好,

這學期我加入成為,主要導師官政能老師之外,「雙導師」的第二位義工副導師。「義工」的意思有兩個:1. 我自告奮勇主動爭取,想名正言順多些機會陪伴各位的研究生生活;2. 無給職,官老師會一如往常跟各位用他熟悉的方式導師聚會也處理各種文件(請假?)與網站的各種導師原來就有的事務。這樣就不會多頭馬車反而造成各位的困擾。我會專注在「多一個人」關心各位的「研究生生活」。

下週就開始研一下的新學期,我跟各位有必修的課程在每週四上午,所以原則上每週都有機會跟各位在教室碰面。這門課會從聽說讀寫各個面向讓各位更有專業意識地enjoy難得的「研究生活」,希望讓各位在SCID的這幾年能夠更加豐富充實。我從碩士到博士當了10年的研究生,拿到學位回國後又在中研院當「研究員」20多年,然後即便現在在設計學院當了老師,但我內心的自我認同還是一位「研究者」。

Researcher可以說就是我的天職calling,我的生命靈魂。我知道你/妳們「聰明地」選擇「成為一位研究生」是意味著怎樣的一種生活風格的機會,等著你們的「可以是」怎樣一趟甘苦交集充滿知/感性冒險樂趣的旅程。所以,自願當陪伴義工導師這件事對我一點都不會唐突,或許只是讓我在這門課的劇本裡設定的「自我角色」從現在開始更加鮮明,可以更充分地在課堂內外扮演發揮好我的「戲份」!

12位同學中,有8位上學期已經在我跟臺大合開的「社會設計的基本形式」課程中玩了18週,我希望這些同學都覺得這趟跨校跨系的DxS大亂鬥非常有趣,打開了視野、交到新的朋友,最好呢,更加肯定自己「成為一位設計研究生」的決定(如果沒有也不要緊,我們這學期繼續一起努力玩下去),另外4位「新同學」,還有8位老朋友,我們下週四的課堂見,就當成18週的導師學生聚會,讓我們一起「研究生出來」!

本來研究圈就是「同事」(colleague)精神的專業文化,就算面對菜鳥也該以這樣的期待心情來努力在「知識」前尊重地平等對待。研究所的學生都是成年人了,當朋友跟他們相處,在分工的角色上有時必要擔任監督評判的權威角色,但除開那些時機,我一向都把他們當成忘年的朋友在交往。最近,我甚至打破矜持潔癖,掛second author鼓勵同學寫作論文發表,讓同學可以放膽摸索如何突破自己的寫作試煉。我只是陪伴,給些在她能力範圍可以執行到一定程度的改進意見。

老師願意放下自己,學生就有多些機會伸展,教室不是老師的舞台,是奮力想要脫殼的學生們的。

「設計與社會學理論」的人文思潮課程,這學期破天荒加入了建築所與媒傳所的四位外系研究生,同時另外一門「研究匠藝」的設計提案課則是計畫把工設研究生帶到建築系與媒傳系合作的課程中亂入。一邊是挖了個孔洞讓設計學院的其他學生進來,一邊則是放學生出去參與到設計學院其他科系的課程,一進一出我鬆動DxS Lab的系所邊界,慢慢透過設計研究教學的核心活動讓自己自然進到設計教育更大生態池子中當一個觸動擾動的交流環節。

當然,這兩門研究所課程的內容也會跟著相應做些調整,讓它們更加像一個「設計研究院」該有的開放面貌,譬如我要來把設計研究的一些脈絡帶進來,把一些行之有年刺激設計研究思辨的工具,annotated portfolios、cultural probes …. 甚至找對軟體以後來跟學生玩玩QCA之類的分析。人文思潮課本來就是各種理論與設計深度對話的buffet大餐,未來加入活潑許多的建築、媒傳研究生帶來不同尺度、不同媒介、語彙跟Heideggar、Goffman、Merleu Ponty、Schutz、Simmel、Marx、Latour…對質拌嘴一定會很有趣,令人期待。

總之,我在校外與系內之間試圖經營一塊中間地帶、被「緣側」包圍的研究生活風景,讓自己最後半退休的研究生活可以宅得更豐富有趣,然後希望周邊的研究生(工設或非工設都不要緊)也會被DxS Lab散發的多重交織(借有志的話)跨界交流活絡了一部分研究生本該有的生氣活力。有機會知道,年輕能夠在實踐設計當研究生,揮霍青春讓「研究生出來」活出自己「一個人研究」的想像熱情,是很幸福很酷的一件事!是啊,不信,去看看關在K102裡那個成天自嗨的老頭就知道。

意外找到打通堡壘們的地下道

這一週突然間又回到線上課程,才到週三已經快把我整到懷疑人生。

週一的大二設計個案課最慘,一個人對著全班拒絕開鏡頭的50塊「壁磚」講了兩小時,我如果不是瘋子就是….嗯…. 數位時代的老師,到下課前精疲力盡想乾脆不要再教書了,最後任性地跟學生發了一點語焉不詳的牢騷,自己都覺得幼稚可笑。

然後是週二的「社會理論與設計」內容每一週都高度複雜,本週談馬克思,大三的同學勇敢些開了鏡頭,但仍然如一片無聲的花牆,沒有實體空間的互動感下讓我整個人在論證的推演上少了抑揚頓挫的對話節奏,人沒了邊界感,思考像踩到爛泥流沙中變得異常遲鈍,總之,對我是遭透的經驗,「對不起了,馬克思先生!」

今天週三匆忙從會議趕回家開線上課,我實在沒有辦法在公眾場合開視訊闊談,一定要到家裡關在書房私空間才能放鬆做我腦袋歸類屬於私密的視訊對話,我平常幾乎連電話都不接,有事留言在messanger中溝通就好,大概是一樣的道理。結果,這一班通識課終於讓我暫時獲得解脫!

這學期新開的通識課「工具與人:實作的設計哲學」非常意外。原本我很擔心會跟一群死魚眼只想快下課,目的只是要營養學分的學生身心俱疲瞎耗一學期,結果超過一半是其他三個設計系的學生,我當機立斷改成開我在工設系最受學生歡迎的「日常萬物論」。沒想到,工設旁鄰的三個設計系學生超投入,非設計系學生也被帶動,簡直就是一半D、一半S的最佳組合,課程從此容量滿載,而且每週出席率都非常高90%以上,學生下課會跟我問問題聊聊,建築、媒傳、服裝的學生個個目不轉睛地被我不斷跳躍聯想的思想快跑「電療」得很快樂,哈哈。

剛剛這線上課,學生大大方方地開鏡頭一點都不扭捏囉嗦,說舉手就舉手,想發言就發言,我發覺自己跟建築、媒傳、服裝的設計系學生好像反而很有緣,透過一個個尋常物件週週持續多方位不斷談空間、談意象、談身體,他們感覺得到我用一種另類的方式在跟非設計的學生(社會)介紹設計的重要,也感覺到社會在每個角落呼喚他們落地的設計魂,通識課原來是個打通實踐四個設計系(堡壘)的地下通道,是社會混搭設計、設計跨界社會最佳的校園場域啊!

一位同學課後跟我留言:「我看老師也上的蠻開心😊」,我當然沒有留意到自己在他們眼中的樣子,但這個觀察我想八九不離十是準確的,哈哈。

圖:大直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