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劇場:陪伴與交流的回顧

在空總跟「囝仔人」的舞台劇團成員做最後一次聚會,我們一起吃Pizza慶祝我們幾個月來的團圓與即將告一段落的分手,我照例巡迴一遍跟他們詢問了好奇的問題,答案也照例引發我更多的追問,他們像大隊接力般輪流跟我發問,確定每個人都暢所欲言。然後我玩了他們設計給參與空總活動訪客的遊戲,一如往常輕鬆愉快地一起度過三個小時,然後拍了張照片讓我這個「陪伴者」畢業留念,才揮手送別珍重再見!

當初會接「陪伴顧問」這個工作完全是出於好奇,我有很多跨界經驗但舞台劇,雖然有過深淺不同的接觸經驗,接近舞台劇創作的後台互動與前期發想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你需要一個特殊的名目、一個可以名正言順的「身分」,「陪伴顧問」這個角色對我正是那個解放好奇的鑰匙。跟著年輕的舞台劇團隊走一段很前期實驗階段的「創作研究」過程,對我是全新的一頁跨界經驗。

一開始收到邀請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所以幾乎秒拒,不是舞台專業所以不可能指導,對劇團也不熟怕只會淪為尷尬地雞同鴨講虛耗彼此,但這群年輕人努力拿「證據」說服我的誠意讓我動容,覺得他們是認真想為自我突破安排適合的成長環境,就算他們誤判也要實際做了才知道吧?而且如果無法給錯誤發生的可能,那不就沒了實驗的冒險意義?想想這事大約只能像這樣從彼此對賭的摸索中開始吧?而台灣竟然有這樣在模糊的創作研究階段放手信任地提供創作者支援的計劃?我是在這樣半信半疑的狀態下進入這場跨界第三類接觸的實驗的。

相處幾個月下來,經歷了許多次的相遇encounter經驗,第一次廣泛地溝通基本上是讓我這個後來者對年輕團員當初提案的動機與預期有「新生訓練」orientation的基本理解,氣氛開放自由而帶著未知的期待。第二次見面基本上圍繞著「物件」(object)這個我們雙方共識的連接點做彼此脈絡的理解,我說明「物件」在社會學者世界裡的知識興趣是如何出現,分化出哪些競爭的觀點取向,還有我自己在當中的抉擇與研究寫作計畫。他們給了我劇場界的背景脈絡與「物件」如何被劇場人賦予期待的說明,提到他們過去的作品與透過這個計畫投射突破的企圖,然後我在一整面牆前看到他們展開的各種發射發散環繞物件的發想,隨後進入排演場裡陪著檢視他們在福和橋下二手市場蒐集的物件材料與採集它們的劇場想像。尋找物,沿著物,推測各種劇場表現的想像,也以集體storming的概念想像培養團隊在田野中星探掃描未來演出角色「候選物」的敏感。

過程中我也清晰地目睹了劇團的分工,包括新加入德國聲音藝術家令人期待的碰撞火花,其他包括道具、劇本、導演…. ,這五個人很不一樣的個性隨者我們一次次的接觸對話也變得無比鮮明,每個人的專業不同組合又可以玩出自在的火花,這大概也是劇場的魅力吧?我這個怪異的「第六人」是要如何塞入這些舞台創作者的組合中呢?我是絕對沒資格當「顧問」的,一個對於對象的劇場世界如此生疏的人是不可能具有「顧問」一詞預設的prepared readiness。主辦這個「創作支持系統」的C-Lab取了個「陪伴」的概念,它是我幾個月來一直焦慮中摸索體會如浮木般的線索,如今回想起來「陪伴」確實也是我能想到,不管就漸漸在彼此互動中摸索出來的操作實務,或者拿捏跨界溝通分寸的倫理,都最為貼切的定位。當然,我如今可以想像,隨著不同創作領域的團隊與各種搭配可能「顧問」的差異組合,所謂「陪伴」的方式自然可以也會有、該有彈性的變化。

我的陪伴方式表面上很輕鬆,背後其實戒慎恐懼時時在拿捏分寸,花最多時間精力的地方大概是在觀察中做仔細的描述,沿著現象描述做「我看到什麼」的各種揣測,隨著我跟這群年輕人培養的信任與默契增加,這些揣測也轉變成對話中往返丟接的線索,讓彼此一起走過的經驗豐富化,反而許多誤解、漏接、恍然大悟、白目,當然也包括竟然有的默契,還有彼此都發覺無法跨越過去的邊緣對望,都成為對我而言(對他們應該也是)更有趣的收穫。第三次的聚會原本是要在劇場現場觀看期待已久的初步成果,因為我的確診而只能事後透過觀看錄影,但我跟他們溝通的「物件」組合意外更為複雜,我剛好有機會到台北表藝中心觀看他們前一齣戲《Can Can Do It!》的正式演出,因為之前已經看過同一齣戲更早期的錄影版本,這個前一齣戲「早期錄影與現場演出間的演化軌跡」於是提供了我跟他們針對新劇錄影進行探索對話的一個「平行的對照文本」,意外地,我們的陪伴經驗變得非常立體,超過眼前一齣戲碼摸索成形的多層次對比,更多的誤解、白目、恍然大悟,更多自由探索的收穫!

第四次的pizza送別會,回顧這段充滿意外的過程,跟一群古靈精怪的年輕人玩想法、玩材料、玩擺置、玩想都沒想過的對話摸索,讓我這個回首生涯在一個個產業田野中成長的社會學者,在幾乎半退休的狀態下意外地重溫了一次全新的田野,這次藝術的實驗場域帶來的與過去不同,尤其是五感重新被鬆動組合的「另類」田野興奮。我們實際上「彼此」陪伴的過程只有很短的幾個月,但我知道已經萌了芽、胚胎成形的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因為他們會在這條隱約劈開的小徑上繼續創作,跟他們共處的經歷會給我想像的翅膀力量。所以,在「社會學遇上舞台藝術」的最後一次三小時的聊天交往,我跟他們交代了一下承諾,以後個別或者集體,有我這個原本離他們很遠(希望因為陪伴彼此而終於拉近一點)的老學究可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氣,我期待看到他們未來的各種創作發展!

這些年輕人因為閱讀《尋常的社會設計》而有了申請這個計畫的契機,找我的時候很可愛地真的找了各種證據說明我因此是最佳的陪伴,最後作為實驗研究的總結作品「選物店」也呼應了「我們」這群跨領域「戀物」狂的投合共鳴,我這幾個月陪伴他們的一小段創作實驗歷程,對舞台劇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敬意與同情(不是可憐),這是他們在我內心裡播下的種子,有一天一定也會從我的手裡心中長出意外的樹叢果實,然後我那時候回想一定也會在內心深處篤定一切都不意外,那是他們這群可愛的舞台工作者陪伴我過的證明啊!

陪伴,是倫理,是方法,也會是virtue,最後將化成merit,有時候做一件事,名字說對了,真的就會有對的好事發生!

在空總跟「囝仔人」的舞台劇團成員做最後一次聚會,我們一起吃Pizza慶祝我們幾個月來的團圓與即將告一段落的分手,我照例巡迴一遍跟他們詢問了好奇的問題,答案也照例引發我更多的追問,他們像大隊接力般輪流跟我發問,確定每個人都暢所欲言。然後我玩了他們設計給參與空總活動訪客的遊戲,一如往常輕鬆愉快地一起度過三個小時,然後拍了張照片讓我這個「陪伴者」畢業留念,才揮手送別珍重再見!

當初會接「陪伴顧問」這個工作完全是出於好奇,我有很多跨界經驗但舞台劇,雖然有過深淺不同的接觸經驗,接近舞台劇創作的後台互動與前期發想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你需要一個特殊的名目、一個可以名正言順的「身分」,「陪伴顧問」這個角色對我正是那個解放好奇的鑰匙。跟著年輕的舞台劇團隊走一段很前期實驗階段的「創作研究」過程,對我是全新的一頁跨界經驗。

一開始收到邀請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所以幾乎秒拒,不是舞台專業所以不可能指導,對劇團也不熟怕只會淪為尷尬地雞同鴨講虛耗彼此,但這群年輕人努力拿「證據」說服我的誠意讓我動容,覺得他們是認真想為自我突破安排適合的成長環境,就算他們誤判也要實際做了才知道吧?而且如果無法給錯誤發生的可能,那不就沒了實驗的冒險意義?想想這事大約只能像這樣從彼此對賭的摸索中開始吧?而台灣竟然有這樣在模糊的創作研究階段放手信任地提供創作者支援的計劃?我是在這樣半信半疑的狀態下進入這場跨界第三類接觸的實驗的。

相處幾個月下來,經歷了許多次的相遇encounter經驗,第一次廣泛地溝通基本上是讓我這個後來者對年輕團員當初提案的動機與預期有「新生訓練」orientation的基本理解,氣氛開放自由而帶著未知的期待。第二次見面基本上圍繞著「物件」(object)這個我們雙方共識的連接點做彼此脈絡的理解,我說明「物件」在社會學者世界裡的知識興趣是如何出現,分化出哪些競爭的觀點取向,還有我自己在當中的抉擇與研究寫作計畫。他們給了我劇場界的背景脈絡與「物件」如何被劇場人賦予期待的說明,提到他們過去的作品與透過這個計畫投射突破的企圖,然後我在一整面牆前看到他們展開的各種發射發散環繞物件的發想,隨後進入排演場裡陪著檢視他們在福和橋下二手市場蒐集的物件材料與採集它們的劇場想像。尋找物,沿著物,推測各種劇場表現的想像,也以集體storming的概念想像培養團隊在田野中星探掃描未來演出角色「候選物」的敏感。

過程中我也清晰地目睹了劇團的分工,包括新加入德國聲音藝術家令人期待的碰撞火花,其他包括道具、劇本、導演…. ,這五個人很不一樣的個性隨者我們一次次的接觸對話也變得無比鮮明,每個人的專業不同組合又可以玩出自在的火花,這大概也是劇場的魅力吧?我這個怪異的「第六人」是要如何塞入這些舞台創作者的組合中呢?我是絕對沒資格當「顧問」的,一個對於對象的劇場世界如此生疏的人是不可能具有「顧問」一詞預設的prepared readiness。主辦這個「創作支持系統」的C-Lab取了個「陪伴」的概念,它是我幾個月來一直焦慮中摸索體會如浮木般的線索,如今回想起來「陪伴」確實也是我能想到,不管就漸漸在彼此互動中摸索出來的操作實務,或者拿捏跨界溝通分寸的倫理,都最為貼切的定位。當然,我如今可以想像,隨著不同創作領域的團隊與各種搭配可能「顧問」的差異組合,所謂「陪伴」的方式自然可以也會有、該有彈性的變化。

我的陪伴方式表面上很輕鬆,背後其實戒慎恐懼時時在拿捏分寸,花最多時間精力的地方大概是在觀察中做仔細的描述,沿著現象描述做「我看到什麼」的各種揣測,隨著我跟這群年輕人培養的信任與默契增加,這些揣測也轉變成對話中往返丟接的線索,讓彼此一起走過的經驗豐富化,反而許多誤解、漏接、恍然大悟、白目,當然也包括竟然有的默契,還有彼此都發覺無法跨越過去的邊緣對望,都成為對我而言(對他們應該也是)更有趣的收穫。第三次的聚會原本是要在劇場現場觀看期待已久的初步成果,因為我的確診而只能事後透過觀看錄影,但我跟他們溝通的「物件」組合意外更為複雜,我剛好有機會到台北表藝中心觀看他們前一齣戲《Can Can Do It!》的正式演出,因為之前已經看過同一齣戲更早期的錄影版本,這個前一齣戲「早期錄影與現場演出間的演化軌跡」於是提供了我跟他們針對新劇錄影進行探索對話的一個「平行的對照文本」,意外地,我們的陪伴經驗變得非常立體,超過眼前一齣戲碼摸索成形的多層次對比,更多的誤解、白目、恍然大悟,更多自由探索的收穫!

第四次的pizza送別會,回顧這段充滿意外的過程,跟一群古靈精怪的年輕人玩想法、玩材料、玩擺置、玩想都沒想過的對話摸索,讓我這個回首生涯在一個個產業田野中成長的社會學者,在幾乎半退休的狀態下意外地重溫了一次全新的田野,這次藝術的實驗場域帶來的與過去不同,尤其是五感重新被鬆動組合的「另類」田野興奮。我們實際上「彼此」陪伴的過程只有很短的幾個月,但我知道已經萌了芽、胚胎成形的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因為他們會在這條隱約劈開的小徑上繼續創作,跟他們共處的經歷會給我想像的翅膀力量。所以,在「社會學遇上舞台藝術」的最後一次三小時的聊天交往,我跟他們交代了一下承諾,以後個別或者集體,有我這個原本離他們很遠(希望因為陪伴彼此而終於拉近一點)的老學究可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氣,我期待看到他們未來的各種創作發展!

這些年輕人因為閱讀《尋常的社會設計》而有了申請這個計畫的契機,找我的時候很可愛地真的找了各種證據說明我因此是最佳的陪伴,最後作為實驗研究的總結作品「選物店」也呼應了「我們」這群跨領域「戀物」狂的投合共鳴,我這幾個月陪伴他們的一小段創作實驗歷程,對舞台劇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敬意與同情(不是可憐),這是他們在我內心裡播下的種子,有一天一定也會從我的手裡心中長出意外的樹叢果實,然後我那時候回想一定也會在內心深處篤定一切都不意外,那是他們這群可愛的舞台工作者陪伴我過的證明啊!

陪伴,是倫理,是方法,也會是virtue,最後將化成merit,有時候做一件事,名字說對了,真的就會有對的好事發生!

再次藝術,在瘟疫蔓延時 (Art again, in the Time of Pandemic)

本文收納在《生生展》【線上手冊-策展團隊文章】

忠泰美術館五週年展《生生LIVES:生命、生存、生活》 The 5th Anniversary of Jut Art Museum 《LIVES: Life, Survival, Living》

  • 策展人:蔡宏賢、鄭慧華
  • 策展顧問:李明璁、洪廣冀、鄭陸霖
  • 參展藝術家:(依中文姓氏字首筆畫順序排列)
    • dividual inc. / 多明尼克.陳 (法國)、 遠藤拓己 (日本)
    • SUPERFLEX(丹麥)
    • 尼古拉斯・布斯曼(德國)
    • 琳恩・赫什曼・李森(美國)
    • 何采柔(臺灣)
    • 埃德・阿特⾦斯(英國)
    • 張欣(臺灣)
    • 夏洛特.賈維斯(英國)
    • 鄭波(中國)
    • 彼得・薩索斯基(美國)
    • 魏廷宇(臺灣)
    • 顧廣毅(臺灣)
  • 展覽日期|2022年3月19日(六)至7月31日(日)
  • 展覽地點|忠泰美術館、忠泰企業大廳(臺北市大安區市民大道三段178號)及周邊公園戶外區域
  •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10:00-18:00(週一休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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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藝術,在瘟疫蔓延時 (Art again, in the Time of Pandemic)

文/鄭陸霖 (「生生展」策展顧問)

Text / Lu-Lin (Jerry) Cheng (Curatorial Advisor)

萬千人命岌岌可危之際,還談什麼藝術?

Why bother art when human lives are at stake?

已經肆虐全球進入第三年的COVID-19病毒催生了《生生LIVES》展覽。刁鑽狡猾的Omicron變種病毒更帶來嚴峻的疫情,亦步亦趨地陪著藝術登場,正忙著在防疫緊繃中摸索著人類如何在「後COVID-19」的想像中重生的我們,挪移視線進入美術館凝視藝術,接近奢侈甚至冒著風險(矛盾又多麼生動)是為了什麼?通過當代藝術的稜鏡可以折射出人類存在處境怎樣的光譜?藝術暗示了怎樣的啟示與允諾值得我們分神關注?

After ravaging the world for the past three years, the COVID-19 virus has induced the birth of the LIVES exhibition. Nipping at the heels of this artistic debut, the cunning and insidious Omicron variant has further exacerbated the severity of the pandemic. Those of us engrossed in seeking methods for human rebirth in the post-Covid imagination have redirected our sights into museums to fix our eyes upon art, an approach that is both luxurious and potentially perilous (the contradictions in these two phrases are so vivid); but to what end? What spectrums of human existence are refracted through the prism of contemporary art? What revelations and assurances are implied by art that warrant our distraction and concern?

恐怖的黑死病為歐洲揮別中世紀並跨入近代注入動力,天花與霍亂伴隨美洲帝國的衰退與歐洲殖民地的開展,黃熱病的疫情阻止了法國勢力給了美利堅合眾國壯大的機會,一次又一次造成大量人口銳減與集體生存恐慌的瘟疫,措手不及地在短期間衝擊人類社會的正常運作,也是造成人類歷史急速斷裂與意外轉向的巨大干擾力量。上次的病毒大流行傳染是1918年1月爆發的西班牙流感,在1920年4月結束前,最高估計奪走了五千萬條人命。夾在兩次慘烈世界大戰之間的病毒在全球肆虐,逼使人們徹底懷疑原本沾沾自滿的文明價值,在隱形病毒的突襲下,生命的脆弱更加對照到人類運用高科技於戰爭暴力集團相殘的荒誕,事實上,當代藝術「正是」在大瘟疫的嚴峻撞擊刺激下,藉脫軌的感官迷走質疑人類自視清明的理性「奢侈冒險」地誕生,而最具地標性的事件就是布勒東(André  Breton)於1924年發表的「超現實主義宣言」。

The horrors of the bubonic plague injected an impetus for Europe to bid farewell to the Middle Ages and make strides toward Modernity. Smallpox and cholera accompanied the decline of Empires in the Americas that launched the development of European colonies. The outbreak of yellow fever staved off French forces and gave the United States an opportunity to strengthen its forces. Time and again, plagues that catalyzed drastic declines in human populations and triggered a collective panic for survival have brought immediate rapid impact on the normal operation of human societies. These disruptions have triggered rapid ruptures and unexpected turns throughout human history. The pandemic contagion preceding COVID-19 was the Spanish flu outbreak that began in January 1918, which took an estimated 50 million lives before it finally subsided in April 1920. Bookended by two traumatic world wars, that virus devastated the globe, compelling human beings to question the value of civilizations that had once been a source of pride. Under attack by an insidious virus, the fragility of life stood in even starker contrast against the absurdities of utilizing high tech for human mutual destruction through war and violent organizations. In actually, contemporary art, marked by the publication of André Breton’s Surrealist Manifesto in 1924, was born precisely of the luxury and peril, afforded by the confusion of derailed senses that called into question the rationality of human self-consciousness under the severe impact of the Great Pla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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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經絡》與《液態之愛》

我不是藝術圈內人,大部分的參展藝術家都是第一次聽到名字,事前我也沒有閱讀作品內容的相關文字,我是觀展庶民中的一位社會學者,我看完這兩個展,尤其最後結束在二樓大展廳時,感受到了我內在思考的社會學者與展場當代藝術作品間的強烈共鳴,非常感動,這半年來我一直在思考甚至苦惱的一些主題,意外地從藝術那邊來了社會學者囿於媒介語言與實作邏輯無法辦到的回應。今天白天一整天有很多分心物(distractors),譬如照料孩子的三餐、陪他購物聊天,讓我以為展的迴響早就過了,但入夜孩子睡了以後,我一個人又面對熟悉的對話一波波襲來,我想寫幾句感想以讓悸動的靈魂可以安眠。

《聲經絡》與《液態之愛》是兩個不同的展分別在MoCA一樓與二樓,我分兩次五小時看完,從一樓入口的「話鼓電台」,接到上二樓的「無窮盡的嘻哈曲」到「愛之泉」四組都包含聲音元素的操弄處理,也都凸顯技術物的中介/架構,雖然《聲經絡》有個強烈風格的後設探索方法架構,但看展的身體一路盤旋而上移動體驗並不會有太大的突兀,當然從《聲經絡》破題的studio聲音實踐場所(place)到《液態之愛》最後大廳中三組文體對比強烈「非場所non-place」(流動)多媒體論述,是截然兩端polar的對照體驗,上下樓之間經歷了兩個很不同的世界(/觀)。

我沒有時間一個個作品逐一陪各位點評感受,睡眠時間已經耽誤,我想就談一點點二樓最後的三組作品快速完成日記。Hito Steyerl的《流動性公司》精彩絕倫,非常流暢熟捻地快速拼貼各種乍看天方夜譚甚至無厘頭的聲音影像,但實際上卻玩弄複雜隱喻在精密的故事線上展開,氣象學的語言巧妙地支撐起詼諧攻擊的骨架,綜合搏擊與資本主義生存競爭、流動性意象的超展開、還有數位影像處理與資訊數據計算在layer之間擺弄的虛實轉換,玩弄Liquidity的各種雙關對我這經濟社會學者尤其受用,不時有準確針砭到主流經濟論述的嚴肅/快感,讓我整整看了兩圈還是興味盎然,在既悲苦又淚笑中看到了我們的集體失控/失措。My salute to Hito Steyerl!

另外兩位藝術家的作品也讓我非常驚艷,我這人孤陋寡聞,第一次看到王郁嫃與吳其育的大名(事實上,我是就在剛剛20分鐘前才打開手冊查到他們的名字),吳其育的作品《發光半導體未來》直接回應了我這半年來一直在苦思「語言」的一種藝術的可能,裡頭用到的材料剛好都是我這段時間也在搜集的,既平行又深度交錯的觀看經驗,我也從中看到一種藝術家得天獨厚的優勢,在時代巨變許多人陷入苦思如何「發聲新語」之際,好的藝術家可以更自由更任性地揮灑感性的思維知覺捷足先登,帶來sensational的啟發,我看得可是既興奮佩服又羨慕嫉妒,藝術或許提供的就是像這樣繞過理智分析的感官眾妙之門,一條讓「科學」可以攀附著尋找自由的捷徑?

時間晚了,先寫到這裡,你們還沒看的就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