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久以前,算起來遙遠的20年前,因為我是第一代blog還沒在台灣著陸前就開始寫blog的史前blogger,然後我寫的時候沒有什麼impression management的思慮,就被說是「不甘寂寞」、「暴露癖好」…之類的,這在無法想像youtuber的當年又關在學「圈」裡幾乎就是你這人做學問不專心的瀆職批評,雖然實際上我沒看過幾個做學問比我還賣命的同行,但人在群體中生活就是沒什麼力量抵抗「權勢/詮釋」。
不過,我要說的是,我其實自我揭露的部分非常非常少,人生那些關係緊要的事、真正折磨你心韌性的,都是只能自己一個人體會熬過吞下的大多時刻,我的社交生活極少(缺乏練習所以在人前經常「過度」演出,X_X)大部分時間關在研究室或家裡,即便這樣我也仍舊強烈感覺在人的社會生活中的沈悶,每週會有一天兩天就一個人背著背包筆電從早到晚在都會裡游走無目的地漂流,努力抹去自己在成為一個混入周遭的陌生人中「消失」。
思想也是,外頭演講或訪談露出的只佔自己真正儲備整理建檔,或者正在努力開發確認中,的積累當中極小的碎片,框架整合好的思想系統根本還沒公開過,說不定到死也沒有機會公開。我是在人前會故作樂觀到過度演出的極端悲觀的人,如果我放棄停止了繼續鼓舞自己的念頭與努力,那不再哄自己的我是不會眷戀人生的,我經常逼自己回答的問題一直都是,如果明天就是死期,我今天可以安心等它來嗎?就死意味心放得下,對我是一種終於可以徹底一致地從容的成就。現實的生活中我最感受到自己生命力,親密地陪伴自己的感覺,都是化不開的寂寞。
前幾天我在大稻埕給了場接近兩小時的英文演講,很多朋友按讚,其實用英文流暢地分享真的不是重點,如果我拿了國家的錢在中研院做了18年研究人員還不能英語溝通,那反而是大家可以痛快辱罵我的國恥了?哈哈。我最高興的是,分享思考遊戲、意外觀察、想像冒險的樂趣給當天在場的朋友們,這世界處處陳腔濫調作態虛偽重複貧血,能夠出門與一群初次相會的陌生人度過兩個小時,輕鬆中帶著一波波驚喜笑聲地交流,那才是讓我欣慰帶著點拍拍自己頭說「你還不錯嘛~」的驕傲快事。
熟悉我的朋友大概會知道我的一句判斷口頭禪:「他是個活著的人」,我有自己一套「做學問」的生活作業方式,細節不談但說到底無非是「用你活著的獨一無二生命做學惟問」,我們的學院文化在我眼中經常是在系統地把原本活活潑潑的年輕生命壓模鑄造成一個個沈冤大海的消波塊。人生苦短,一個人的時刻,不管是在都會人群或高山叢林,分秒對我都是豪華奢侈的揮霍浪漫。生命每天在流逝,死亡無時不在接近,既然還活一天(確定你不是個體已死卻騙自己活著?)就好好當自己是個活體盡情舒展、冒險思考,勇敢練習發聲說出心裡不合群/不正確的話(請自行評估風險),別再反向努力成為別人眼中期待形象的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