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學習社會學的學生一個有趣的問題,她認為社會學充滿辯證思考,但少了感性的元素。後來志浩加了說明「每個領域都有其焦點。社會學的焦點就在結構啊」,學生跟著就懂了。志浩老師顯然很清楚長期浸泡在心理學的人靠近社會學會碰到的「牆」。(「結構」並不是我特別喜歡的字眼,雖然我也找不出其他的字眼更方便溝通,但我或許更想強調的是,社會學是對「常識」的徹底挑倖,我尤其是特別喜歡幹這種事。)
學生不清楚的是,他所面對的這位Jerry老師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社會學家,我把跟他們一起的教室當成實驗場,他們的症狀要照規矩的方式教社會學或許會輕很多,哈哈。
「充滿辯證思考」到讓不少同學每週都在大崩潰或反覆辯證到不知身在何處,是我刻意製造的。我一定不會讓妳可以輕鬆安置自己在清楚的答案裡,在教室裡找得到答案的教室還能叫成功嗎?何況還是社會學教室呢?
問題,由老師我來製造,答案,妳要帶著龐大的疑惑回到自己的生活世界與人生中去找,這課程本來就不想要製造自我完整的封閉。這是Jerry尊重學生的一貫方式啊~
志浩的說法解開我的困惑在於,我認為「感性元素缺乏」跟社會學沒有關係,我很少在社會科學中看到比社會學更感性飽滿的學問啊!所以,我的好奇是究竟是社會學的什麼,被學生「說成了」感性缺乏。事實上,我經常抱怨社會學學生的「感性過度」,我也不喜歡社會學者老是喜歡訴諸感性。
必須承認,一部分的原因在於我的怪癖,讓學生在教室裡感受不到太多「魯蛇」「壓迫」「失落」「悲憤」等等的感情傳遞,那是我刻意要避免的教學實驗。一直不懂,社會學系曾幾何時變成了「憤青」製造所了?我寧可教室裡充滿的是甚至「輕浮地玩弄思想」的暈眩樂趣。
那話說回頭,社會學想像中有什麼感性?
第一種「社會學的感性」(如果硬要這麼說的話)大約是結構歸因因而感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其實這是誤解了老子),尤其在同情地理解弱勢者努力的徒然無助時透別有其穿透力,但這種感性也經常反而造成社會學在理性思維上的陷阱或者惰性。Don’t blame the victims是把雙面刃。
另外一種「社會學的感性」來自於社會學面對啟蒙的辯證位置,有點像因為吃了現代理性禁果的失樂園故事,有時候會以浪漫主義的感性出現(社會學者大半不會承認那是「鄉愁」),有時會以虛無嘲諷的存在抵抗來應對…不一而足。
第三種「社會學的感性」是我比較偏好的,簡單講是一種「思考的平凡蘆葦」在人世搏鬥尊嚴「捉衿見肘」的莊嚴/窘境,就算笑也總是眼底含著理解的淚。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第四種、第五種感性,順手寫來就可以列出三種,社會學的多愁善感可見一斑。總之,社會學真的不只是「想像力」,「社會學的感性」也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反而我常要提醒年輕人小心社會學的「感性中毒」。
社會學絕對比心理學感性飽滿,最簡單的例子,如果你真的理解社會學入門,絕對會讓妳在進入電影、小說、音樂、攝影、、各種情緒溝通的媒介時更能「感性地理解」人性的幽微與人的處境。倒過來講,閱讀社會學比起閱讀心理學可能更是藝術創作者看透人世、研磨感性的利器呢,妳說,社會學感性不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