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遠的、親密的社會學

過去幾個月,我經歷了一些宛如轉轍的心態轉變。

兩年前剛剛進入SCID,我給自己約定,兩年內只專心跟設計系師生在校園裡對話,課堂裡儘量口不出社會學、也給自己下禁令人不回社會系,先在設計學院與設計學圈裡全心全力融入,轉譯社會學成起碼跟設計有對話性、可轉換連結到實作的一套詞彙或語言。然後兩年約定的時間一到,我會開放自己離開「田野」的現場,遵守給自己的約束回去拜訪社會學圈,誠懇地傳遞從我有限的設計田野經驗學到的東西,盡力分享社會學如何在這個時代發聲以便保持relevant的心得。

上個學期末兩年到了,我依約放給自己自由,連續四次在接近社會學的公開場子演講發言,以久違的「社會學自己人」身份回去談新敘舊。結果,出乎意料,發現到自己很快產生強烈的疏離感,對社會學的認同變得微弱許多。我對社會系的學生、對年輕社會學的碩博士在台灣的生存空間持續感到憂心,但作為一門制度化學問的社會學衰退,對我已是可以冷靜地看著它發生的現象。

定心想想,我喜歡的Garfinkel, Latour, Dewey, Heidegger, 要不是「不被當成」社會學者,就是很awkward的存在,不是嗎?Ethno-methodology到底「夠不夠社會學」?object與human極端對稱後還有個「社會學的樣子」嗎?

尤其清楚的衝擊來自一次社會學圈內的計畫討論會,眾人群議社會學與產業的相關,底下的問題自然向我問起:「Jerry, 設計如何覺得社會學與他們相關?怎樣感覺有用?」我匆忙間回答:

「說是設計,但裡面有許多不同的領域,差異很大不易概論,每個領域裡又有視角與路數各種差異。舉例講,像是在CHI的設計範圍裡,社會學已經是無法脫離的內在養分,而CHI你仔細看看四週已是數位時代的產業也是生活。」

我原本意在鼓勵,但收到的反應超乎想像至今難忘,眾人聞言笑開,似乎很有默契地回應:「社會學如果淪落到成為資本主義的附庸那就完了!」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於是在FB上寫了關於「社會學者是吃社會主義米長大的嗎?」與「帶著資本主義厭食症進社會」的沉痛感想。

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已一步踏到過去界定學科「核心」對角另一端的學科「外圍」位置,它靈活的角色會被容忍甚至對外宣揚是有底線的,因為如此才能buffer掉對「核心」business as usual的干擾。「看那個花枝招展、媚市的雜耍者!就說社會學有用吧!但真正硬實力的嚴肅核心在我這裡啊!」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應該反轉身體專心當個「站在社會裡」的社會學家、當個盯緊著社會學學院動靜的社會「外圍」,畢竟社會是先於社會學而存在的東西,縮小立地的是那同溫層裡的strange things。學問跟文章一樣,都不是拿來給人頂禮崇拜的,而是給困惑社會的思辨服務,不是嗎?

社會學的學院氛圍裡something going very wrong,但那用費解的理由自我封閉的社會學跟我這個自我流放者沒有關係,我也希望設計與社會能夠瞭解,那些self-righteous的姿勢跟社會學的知識也沒有關係。

Socio–Design(不是social design) 是我給心裡面初戀的那個「社會學」情人取的暱名,也為她申請了socio–design.com,然後把離開、不離開「社會學所」都不會改變,也一直沒有改變的那個ワガママ「任性的社會學魂」靜靜地收藏起來,繼續用自己相信的方式生活在那裡。

年輕的社會學子們,即便未來如何艱困難解,「生きている」有生氣活力的社會學就要用力打破同溫層,重新跟社會同步正常呼吸,更自在地跟社會交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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