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沒有去刻意訓練Kaya戒掉使用尿褲，晚些早些總是會長大的。

兩天前的晚上，我們都忘了
給Kaya穿上尿褲這件事，清晨起床Kaya沒有尿出來，早上自己起來上廁所，我們都好高興，連忙寫在聯絡本上，Kaya趴著在一旁看，到了學校後還要老
師快看，然後一直說：「第三行，第三行」，顯然很得意。字，他是看不懂的，但驕傲的事寫在第三行，他可是一路緊緊記著。

第二天晚上，洗完
澡後進了臥室，我們把Kaya睡前的衣服準備好放在床上，要Kaya自己穿上，結果他跳過了尿褲，Febie說：「Kaya你忘了穿尿褲囉～」「媽咪，我
知道，我想要試試看」！我們倆聽了互相看了一眼，「喔～真的！」「嗯，我會努力的～」小男孩露出下了堅定決心的勇敢表情，讓人動容。

「好，
加油！」我們異口同聲說。「那如果～明天尿尿了呢？」「那那。。。我會傷心，我會很傷心」，他一下子低了頭幾乎無聲地喃喃自語。這是我第一次聽到Kaya
用到「傷心」這樣細膩感情的字眼。「Kaya，不要緊的，努力就好，尿尿了也不要緊，再努力就好，再努力就好。」Febie聽了跟著這樣回答。

第二天清晨起床後，JFK三人恍然大悟，「啊！成功了耶！Kaya沒有尿床」，那一瞬間，三人都好開心，「耶！耶！」好似球賽打出關鍵的一記全壘打般。「Kaya，讚！」這一整天Kaya都很有自信，我們看了心底也很高興。

昨天晚上，Kaya又沒有穿尿褲就上床睡了，我們躺在床上還看了彼此「加油！」才關了燈。

今天清晨，我跟Febie聽到水流的聲音滴滴滴到地板上，Febie跟我一下子驚醒，「啊，尿床了！」不自覺叫了出來。

Kaya整個人還躺在床上，整個臉埋到枕頭裡，一直哭得好傷心，真的好傷心，我第一次知道、第一次聽到Kaya嚎啕大哭裡，小男孩讓人聽了跟著心碎的心情。

我跟Febie幫他脫了褲子、用大毛巾擦乾屁股以及沿著大腿流下的尿液，他仍舊一直大聲絕望地哭泣著，整個身體軟弱無力，我那時很希望這時刻快點過去，想到過世的祖母還在人間的最後日子，中風無法動彈要我們幫她清洗與清理，感覺每一秒都是在延遲他的挫折與羞辱。

Febie
直覺說出：「唉，有感覺想要怎麼沒有…」我趕忙接過話：「Kaya很努力了，Little boy's heart is
broken.」Febie很快意識到，或許因為內疚，趕緊把他緊緊抱到胸前，Kaya整個趴在媽咪的身上，「不要緊，不要緊，沒事，沒事…」

我
在一旁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這是父親沒有辦法給的comfort，小男孩暫時又回到生命出發點的母體找到安全。父親，照例在一旁靜靜看著，用靜靜看著的方式
守護著。Kaya哭著，一段時間後喘息聲才漸漸平靜下來，我的小男孩跟著又進入夢鄉，只留下母子旁邊滿個枕頭的傷心淚水。

發生在Kaya身上的事，放到成人，那簡直是無法想像的痛苦與羞辱，我在想。

但這孩子，他已經懂得了尊嚴、知道努力、想要長大，當然也知曉了羞辱，沒有一點跟大人有所差別，甚至，只會比我們大人更加專注在這些尊嚴與努力的成長事上。

小孩的成長過程，有許多我們無法理解的辛苦，連控制沉睡時不要尿尿這樣一件事，想起來都是攸關自信與尊嚴的好大挑戰。

Dear Kaya，爹地媽咪知道你好想長大，知道你失敗了好傷心，但是，你可以慢慢來，不要急。Daddy跟Mommy很驕傲有你這「想要試試看」、「一直在努力」的好兒子，我們會等你的，你前面的日子還好長好長，慢慢長大，不要急，我們會等你的。

傷心事件過後的週日，前一晚我們給他穿上尿褲，讓他可以輕鬆些睡，週日一早他沒有尿在褲裡，起來自己上了廁所，帶著一臉王建民重返大聯盟般的自信。早上他在隨身帶的筆記本上畫了這張自畫像表達勇敢小男生的心情，媽咪給看不懂Kaya塗鴉的朋友寫上說明文字：iQuit!